钟离是濠州最后还在坚守的城池,本就是坚城,加上涡口旁两座厢城犄角相护,甚是难攻,此前杜方攻打濠州时也曾试过夺下钟离,但是几番苦战后丢下了一千多具尸体最终狼狈退去。
不过钟离的致命困境在于兵丁太少,整个濠州的半数人马都在钟离,可也只有一千五百人,虽是又紧急招募了不少的壮丁,加上陈权在徐州的佛禁之事让濠州佛门甚是警惕,也遣派了不少武僧来援,甚至还有远来的和尚加入了进来,但只要不计代价的强攻钟离失陷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两个时辰前田牟一行进入了戒备森严的钟离,还未安顿好泗州失陷的消息便紧随而至,同行的泗州兵马也因这噩耗鼓噪了起来,有些叫嚣着要夺回泗州,但更多的仅仅是惊恐不知所措。
“大使,如今该要如何”?黄讷愁容满面,虽是不愿惊扰了疲惫的田牟,可此时的情况实在不大妙的。
“哈哈~~”。
田牟不清楚自己为何这般想笑,泗州果然是丢了,武宁,甚至是江淮都在一点点的沦陷,糜烂。财赋重地出了这等变故毫无疑问对于当下的大唐是个致命性打击。
田牟大半生都在镇守地方,勉力的维持着大唐的荣耀和体面,更是功勋卓著,有时他也疑惑自己是不是果真因田氏丢了魏博基业无从选择才不得不甘为牛马的,或许自己本就是忠良吧。
按理说现今这样的局面并不是可以发笑的,但他就是忍不住。
生于田氏是他的原罪,不管做什么,怎么做都是难得信任,高官厚禄确是给了,但是天子公卿骨子里的戒备一日都是未曾消散。
徐州之乱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上至天子,下至地方官吏人人皆是罪身,可人人也都是身不由己。
天子想借外戚取了兵权,李廓隐忍不欲生乱,田牟自己则是顾念田氏一族的下场,而这所有人都只一个目的,就是自保,哪怕陈权也是如此。
身家性命面前谁还在意这天下会如何?自私吗?或许是吧,但是这世间不自私的有几人?
求名,求财,求官,求美色,求温饱,勿论所求高低,世人皆有所求,便是那看似超脱世外的佛道宗门不也一样求个光大道统嘛。
”大使~~,您~~~”。黄讷被田牟突然的大笑弄的糊涂了起来,这是祸事,如何能笑?
“哈哈,无妨,无妨,勿需理我”。
“哈哈,无事,无事,恩,我等还能做什么?如今只能期望于早些解脱了”。田牟抚胸大笑不能自己。
“咳,咳,随它去吧,我这大半生都为朝廷,为天子,为了田氏一族于这乱世煎熬着,啧啧,也是累了呢,来,坐下,陪我饮上两杯”。田牟笑着笑着轻咳了两声,满是感伤的说到。
——
李温病了,是真的病了,起初只是佯装,后来便真的病了,心病。
昨日朝会上谏议大夫夏侯孜②提请议储,主角就是李温。
而后天子震怒,夏侯孜险论罪死,好在夏侯孜人缘还算不错,几位宰相也以谏议大夫本就有议论政事的职责劝诫,由此夏侯孜才保了性命,但也是被贬到了威州任司马。
威州,原名安乐州,是年初三州归国其中的一州,这可绝对不是个好去处,吐蕃此番是内乱无力顾忌,但是一旦腾出手来必会生战,那时夏侯孜能否得活也就不知了。
如果说议储这事已经让李温惊恐欲绝,那么当夜天子宴请群臣时皇次子雍王李渼作陪,这个信号就更加不妙了。
雍王这个封号大唐自建国起算上追封的共有五人,而李渼之前的四人中有章怀太子①,有德宗皇帝。
至少一半人能坐上太子的位置上,这个概率实在不低了。
今天一早宫里来人探视了,探病不重要,重要的是代天子好生训斥了李温一番。说是李温不自爱,好戏耍才至染病云云,骂过了就扬长而去,因此李温的病越发重了,
——
田令孜看着侧卧在床榻上垂泪的李温很是无奈。
自己的命果真这么不好?好不容易寻了个靠山以为能得了荣华富贵的,可如今这靠山眼见着就要倒了。
这段时日来田令孜可以说是费尽苦心的协助李温上位,本来已经看见了曙光,但是就因为一句不该说的话沦落至此,先前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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