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建忠点点头,看看我道:“这事尽快办理,文书之类的,若是不明白,可以询问包小柏。”说着,一挥手,过来几个校尉,伸手去拉蹇成起来,那蹇成惊慌万分,竟然嗷嗷乱叫,拳脚并用,他虽然人变傻了,但功夫依旧在,校尉们又不敢动真功夫,只得围着他转,一时院子里乱哄哄的,惹得不少人观望。廖建忠静静地看着,贾公公一皱眉头,厉声道:“闪开!”
校尉们让开,贾公公快步走到蹇成面前,蹇成冲他嘻嘻一笑,“呼”地一拳打来,贾公公也不躲闪,那拳头发出一声闷响,打在贾公公左胸,贾公公动都没动,道:“好你个蹇大哥,打你兄弟也这么使劲。”话虽说着,右手成指,迅速点了蹇成的穴道,蹇成顿时动弹不得,嘴里含糊不清地叫了起来。
贾公公转过头来,对校尉道:“你们把他抬到咱家的暖轿内,动作轻些!别碰伤他。”
这些校尉自然应允,一齐上手,把那蹇成驾起抬走,同时,一并把方林也带走了。待二人走远,贾公公略冲我们拱拱手,道:“打扰了!”廖建忠回礼道:“公公,今晚,我们在醉风楼摆酒,您赏脸,过来小酌几杯,如何?”
贾公公嘴角一翘,道:“咱家从来不喝酒,你们自便吧!”走了几步,伸手从怀里掏出东西来,道:“差点忘了,这是刘公公给这位张千户的贺礼,银票两万两。”
未等我说话,那银票竟然飘了过来,我急忙伸手接下,刚要客套几句,那贾公公早已扬长而去。
“好一招弹指惊雷!”廖建忠赞叹道:“此人功夫之高,只怕我们未必是对手!”
我接口道:“是呀,这个贾公公,感觉比马公公、谷公公等人还要厉害!”廖建忠听了,看着我,又转过头去,道:“锦衣卫从今开始,就要成为人家的附属了!”说完,长叹一声。
这个人家自然是东厂、西厂还有内厂,弘治朝时,锦衣卫和东厂平行,并无隶属关系,如今到了正德朝,眼见得锦衣卫的弟兄被不断派往东厂、西厂和内厂,我们锦衣卫无权过问,只是每日记录出行人数而已,听了廖建忠的话,确实让人无奈!
廖建忠看看时辰,对花十春、吉茂通道:“石指挥使陪两位公公先走了,今晚要给张英做宴请,你们都是老大哥,赶紧出去张罗张罗!”二人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我见廖建忠要和我说话,而谷大春等人就在附近,便道:“你们去前面看看,需要我们做的,我们做,别烦劳千户大人们!”谷大春急忙应了一声,疾步而去。
院子里一时就剩下我们二人,一阵风吹过,廖建忠轻声道:“我以前和你说过,这些人行事各异,他们的背后,就是几位公公在较劲。而刘公公即将权倾朝野,但最不怕他的,恰恰是张永公公。这个贾公公是刘公公的干儿子,行事干练,却也心狠手辣,此番来这里,带走蹇成,我猜想他一定是想问出点东西来。”
“实不相瞒,张永公公和我也想从蹇成嘴里问出点东西,但他口太严,我们一时无能为力。本来指望把蹇成押在诏狱,慢慢熬出来,不想形势瞬息变化,竟然出现一个内厂,直接把人弄走了。”
我小心道:“廖大人,那蹇成已经傻了,他们弄回去,也未必能问出什么吧?”廖建忠苦笑一声,道:“蹇成是装傻!他的眼神看得出,和正常人一样。他也是聪明人,一直在等机会逃出去!”
我吃了一惊,道:“您都知道了,为何不想想办法?”廖建忠摇摇头,道:“我和张公公计划是把蹇成弄走,但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下手了。所以,以后的事情,还得靠你了!”
“靠我?”我不禁问道,我是知道,廖建忠和张永希望我获得刘瑾信任,但现在还没有接近的机会,廖建忠突然一说,我确实糊涂。
廖建忠道:“本来想让你慢慢接近,如今形势所迫,必须让你快些成为刘瑾的人,取得刘瑾信任很难,但也不能不做。特别是你在大家面前,都认为你是张公公的子弟,难度更大,所以,我们不能不仔细考虑,认真擘划。”
“刘瑾最痛恨的人有三个,王岳、范亭和杨洪,王岳、范亭发往南京守陵,杨洪押在诏狱,我们计划是替刘瑾除掉这三个人!而你将是执行者!”
我心头一紧,本来是要救杨洪的,如今却让我出手杀他,我如何下得了手呀?廖建忠又道:“杨洪名声在外,估计很多人会求情,刘瑾势必会对这些人动手,你一定要记住,把名单尽早献给刘瑾!”
刘瑾之所以被众人痛恨,是因为他祸国殃民,陷害忠良;而我们为了反对他,竟然不择手段,可以说是为虎作伥,我不禁茫然。
但我不能反对,因为我一直相信廖建忠。正在这时,有人来请廖建忠,说石义、慕容钊让他过去。廖建忠让我看看诏狱,他独自去了。
入锦衣卫近两年,我还没有认真走过诏狱。今天是自己上任第一天,在这里走走也好。小城子不知何时溜了过来,道:“大人,可要走走?”
我对他倒无反感,点头道:“你带我走走!”小城子高兴地应允下来,在前面领路。
向来,我只是停留在院子里,而我越过厚重的大门时,才发现里面仿佛另一个世界。迎面是一座小山包,确切讲是个小土丘,而一圈游廊环山而建,从左向右,依次挂着灯笼,最左边三盏灯笼上写着“天”字,中间六盏灯笼则写着“地”字,后面九盏灯笼写着“人”字。每个门口都有校尉看护,而且不时有游动的校尉出现在游廊里。
透过门口,可以看清里面是依旧是悠长的游廊,两旁木栅栏围成的牢房,昏暗的灯光一直消失在里面。我不禁问道:“这里面有多少牢房?怎么望不到头呢?”小城子挠挠头,道:“多少房间,小的真不知道,但牢房套着牢房,却是真的,里面有一半是水牢。”
我听了一会,发现里面静悄悄的,又问道:“怎么没有犯人吗?”小城子一笑,“回大人的话,现在诏狱一共有犯人七百三十一人!”“这么多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人有所不知,这里是‘天’字号牢房,关押的都是暂时没有罪名的官员,这么给您说吧,‘天’字号的人,未必是犯人,可能会全身而退;‘地’字号的人,都是小的过错,有人担保或者照顾,就能出去;‘人’字号的人,已经不是人了,而是犯人,那里犯人最多,也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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