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从学政衙门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
听了一上午来自陆太守的夸奖,听得陈启心里都发虚。
至于吗?不就一首诗吗?
而且您夸人能换几个词吗?
翻来覆去古道热肠是什么鬼?
陈启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此时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天上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今年冬天的天气有些怪异,大雪覆盖了整个北方,虽然说瑞雪兆丰年,但是今年明显已经过了“瑞雪”的范围。
路上的积雪已经末过脚踝,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大街也变得冷清起来,偶尔碰到几个行人也是步履匆匆,恨不能把自己裹成粽子。
享受了多年的社会主义待遇,陈启如今很不习惯这没人清理的大街。
在这个少有的防患意识的封建时代,各人自扫门前雪是每个人的常态。
就连各个衙门,也只是清扫自己衙门周围的积雪。
陈启走在路上,寒意透过衣袍的缝隙侵袭着他的身体。
老白的摊子还在那里塌着,应该是路上的积雪还封闭着城外的小道。
也不知道他爹能不能撑过去这场大雪,大雪就像是哮喘病人的催命符,在这个只靠烧柴取暖的时代,更是如此。
陈启忽然有些担心家里的玉娘,家里的茅草屋还露着缝,不知道玉娘有没有升起炉火,想到离家之前他就在门口垛满了柴,稍稍放下心来。
应该可以撑到自己回去。
回到家的时候三叔公还没回来,真不知道他天天都在忙些什么。
刘二叔在马厩里捣鼓坏掉的食槽,可怜他那匹老马,来到青州府就没像样喂过。
小如小青按照他的吩咐,正收拾着东西厢房,陈启准备过完年就把玉娘接来。
见陈启回来,小如赶忙迎上来,给他拍打身上的细雪。
“少爷,喝口姜汤暖暖身子吧。”
小青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少爷这个称呼是陈启要求的,不然一口一个“老爷”,陈启自己都觉得怪异。
本来陈启以为让她们服侍自己会感觉不习惯,没想到竟也自然而然。
这腐朽的封建时代啊,彻底把自己腐朽了!
陈启如是想。
让她们都去忙自己的事,陈启独自回到房间。
他准备把西厢重新抄一下,来年去京城的时候再卖出去。
写了才一卷多,陈启便搁下了笔。
风雪愈发大了,他心里也越来越担心玉娘。
照这么下去,今天晚上又是一夜的雪,陈启有些犹豫要不要冒着大雪赶回去。
看了看屋子里的炉火,又听着外边凛冽的寒风。
也许,没什么事吧?
“噼啪!啪啦!”
竹子被积雪压断的声音颇有意境,但听在陈启的耳中,却宛若惊雷!
脑中飞快闪过老白那被压塌的摊子,陈启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玉娘!
家里的茅草屋,也不比老白摊子结实多少,万一……
陈启不敢再想下去,温暖的炉火霎时变得刺骨起来,他再也坐不住了!
必须回去!
陈启脸色苍白,匆匆往马厩走去。
刘二叔正在套马嚼子,身上穿着厚厚的斗篷,竟然像是也要出门!
“启哥儿,这么大的雪,家里房子怕是撑不住了,我得回去!”
刘二叔的话前所未有的简练凝重!
原来不止自己,刘二叔也在担心,看他早上就忧心忡忡,难不成早有打算?
“我也要回去!玉娘还在家里!”
路上有人照应也好。
陈启很快跟小如小青嘱咐几句,披上一件斗篷,跟刘二叔出了家门。
看着外边的漫天大雪,两个男人没有说话,一头扎进风雪里。
义无反顾!
城门口的守卫拦住了两人,这么大的雪,出城简直就是找死!
两人没有听他的话,坚持出城,守卫也不再阻拦,任由二人过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守卫暗骂一声。
“傻子!”
……
青州府城外已是一片雪海,白茫茫的扎的人眼睛生疼。
眼前已经没有了路的痕迹,陈启他们只能靠着记忆操纵着马车。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认定了出阳县的方向,驾着马车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
……
陈启他们已经出城一个下午了,到处都是雪,他们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只是向着出阳县的方向不断走着。
路边的村子都塌了不少房子,陈启和刘二叔的心里不由得一沉。
这里都塌了,怕是陈家村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时代村子的房子一般都是土夯墙和茅草顶,这种房子容易搭建,但承重能力很差,一旦落上过重的雪就极易倒塌。
甚至在夏天,大雨都有可能冲塌了墙。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呼啸的风雪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愈演愈烈。
陈启和刘二叔身上早就冻僵了,但心里更凉,他们隐隐意识到,陈家村应该也遭受了大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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