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桃虽然是个女儿,但长得白白胖胖的,家里人都也挺喜欢的。只是当了一辈子干部的朱来福还是觉得不太划算。‘要是个男孩儿就好了,要是个男孩儿就好了’,每天出出进进的总是自言自语。这些都被梅香听在了耳里。所以梅香从不把孩子放在爷爷奶奶的屋里。有事的时候总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安顿桃花,一定要看好妹妹。
要过年了,今年的年过的有点儿寒酸。因为三桃,免费的烟再也抽不上了,还因为三桃是超生,计生干部非常客气的洗劫了朱来福的家。除了衣服,被褥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又因为两个主要劳力都不在了,今年的收成又远远的不如往年。
就连每年都要斩倒的猪今年也不得不买到掉了。卖猪的钱好像连家也没回,就都交了罚款。过年的肉还是姑娘们给拿的呢。
失意的朱来福明显的苍老了很多,那些深深的皱纹里隐藏着太多经年的往事,不愿重提,那犀利惯了的眼神不经意间对院子里的小动物们都是恨恨的一瞪眼,那双之前从不劳动的手也长满了厚厚的老茧,紫红色的脸庞饱含着人情变故后遗留的无以言说的尴尬。
都过去了,这个世界上看透了的人何止千万,但千千万万的人不都的看不透的活。眼前过不完的日子还得慢慢的继续,一切的得失本无所谓,习惯了,看淡了就好了。朱来福虽然心里憋屈,但还是不住的安慰着自己。
再寒酸的日子也得像个样子的过,庄户人就是这样‘洒脱’。
腊月二十四,就像规定好了一样,家家户户打扫卫生。
梅香和朱贵忙碌着打扫家,把孩子抱到了奶奶屋里。三四个月大的孩子,说吃就吃,说尿就尿。不大一会儿,三桃的衣服就尿湿了。奶奶把孩子的尿裤子脱下来,晾在家里的火炉子旁边烘烤。三桃蹬着两条肉乎乎的小腿,呜呜哇哇的乱叫着,奶奶亲了一下脸蛋儿,还咯咯的笑着,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老太太格外的亲这个小孙女。
奶奶一边逗着小孙女,一边随手在爷爷正在吃的盘子里抓了一下,在三桃白白胖胖的大腿中间按放了一粒红红的花生米。朱贵妈看着自己的作品不由得嘎嘎的笑个不停,两侧鸡爪子一样的眼角更加深深的凹陷进去,鼻侧的眼窝里窝着两泡混浊的掺杂着眼屎的眼泪,她前仰后合的兀自笑个不停,那笑声听着似乎酸酸的,意味深长。
朱来福酒兴正浓,白了一眼傻笑个没完的老婆子,又看了看炕上那双白白胖胖的两腿中间的位置上放着一粒红红的异常醒目的花生米。
嘿,不注意看,还真像。
真像?不,是真的,那分明就是个男孩儿,朱来福睁着红红的醉眼,向前挪了挪身子。
咦,没了。
花生米在炕上骨碌碌的打了好几个滚儿,滚出去老远,在两个席缝中间摇了几摇,站稳了。
朱来福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抿了口酒,又瞅了瞅那粒滚落在炕上的滑稽的花生米,也噗嗤噗嗤的跟着朱贵妈笑了起来。笑声一长一短,和着辣辣的散装酒吞下的是苦涩是滋味,里面还满含着想孙子的心酸与无奈。
哎,不管怎样,笑比哭好。
但老两口的眼圈还是红红的。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三桃四岁了。
这期间,郭占金和老婆秀芬也生活在桃花村。郭占金很忙,一直都在为开面粉厂忙碌着。梅香偶尔与郭占金照个面,却发现占金躲躲闪闪的对自己已经冷淡了很多,除了偶尔的一两句简单的问候之外,几乎没什么话可说了。梅香暗暗的吃惊,果然已婚的郭占金是有责任心的,而自己都已经三个孩子了,还不死心,梅香暗暗的骂自己。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白天那个光着膀子的肌肉健壮的男人的影子就会出现在梅香的脑海里,因为瘦的干瘪的朱贵已经完全失去了男人的能力,梅香很无奈。可是,三个孩子呢,怎么可能离婚,况且,那个人也已经结婚了。
为了孩子,梅香死心塌地的跟着朱贵忙着家里家外的忙不完的营生。
又是一个收获的季节,绝大多数的人都到地里忙去了,村里只剩下了老弱病残。
一天下午,小卖部门前的空地上,几个小孩子在稍远一点儿地方玩土。经雨水刷洗过的地方,土是面的,孩子们有的在地上画画,有的用面面土垒房子,玩家家。他们一人占一片地方,各玩各的,而且还互相之间串门,俨然就是一幅生活的画面。几个老人就地坐在一起,她们老生常谈的说着家长里短闲话的同时,捎带着瞅一眼自家的孩子。
这时,郭占金的媳妇儿秀芬领着儿子东东也从后街上的下来了。看见有好多小朋友在,东东挣脱妈妈的手,走了过去,但又不敢和人家说话,只是蹲在一边讨好似的嘿,嘿,嘿的傻笑。这时三桃抓起一把土,跑到东东的身边,也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两个孩子都高兴的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三桃慢慢的将一把土漏在东东的头顶上。面面的黄土从东东的头上滑下来,细细的,像雨线一样。东东也从自己的脚下抓起了一把土,漏在了三桃的头顶上,这样一替一下,两个孩子玩的好不高兴。
这时,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说:“奶奶,奶奶,你看,他们俩好像双胞胎。”
虽童言无忌,可这一嗓子还是将在场的人给吓了一跳。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众人都将目光一齐转向了正玩的起劲的两个孩子的身上,又都不约而同的偷偷的交流着诡异的目光,因为这里除了秀芬大家都知道梅香与郭占金的故事。
时间好像静止了几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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