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平时管朱贵妈叫来福嫂的憨子女人认真了起来。她异常勤快的将两个孩子拉了过来,仔细的端详,还不住的弹着舌头发出啧,啧,啧的赞叹,然后激动的回头对朱贵妈说:“来福嫂,你看,真是世界大了,甚事儿也有了,一个妈也生不了这么像的两个孩子。”说完,还不住的‘啧啧啧’的弹着她灵活的有些超常的舌头。
几个识趣的老人纷纷的站起来,有的说:家里锅还没洗呢。有的说:盆子里还泡着衣服呢,……。
于是他们三三两两的相跟着走了,一边走一边互相嚼着耳朵根子,然后交流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朱贵妈的心咯噔的一下子从胸膛里蹦了出来,跳到了嗓子眼儿里,她一只手捂着胸口,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偷眼细瞧。这两孩子还真的一样,尤其是脑袋的下半截,那嘴型和那尖尖的微微前突的小下巴。
不是和东东站在一起,还真的发现不了。她们只知道,三桃和两个姐姐长的不一样,梅香说三桃随她了,的确三桃的上半截随梅香了,可那下半截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朱贵妈的脑袋登时就嗡嗡的响了起来,她颤抖着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敢看其他人的眼睛。各种情绪迅速的在朱贵妈的脑子里横冲直闯。老太太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脸上的肌肉一条条的僵硬的竖了起来。
终于愤怒战胜了所有的其他情绪,她的三角眼马上就恶狠狠的吓人了起来。
但此时不同往日,她再也不是独霸一条街的朱夫人了。强忍着愤怒的朱贵妈站了起来。她脸色白黄,嘴唇不住的颤抖,一步迈到三桃的身边,拔拉了一下三桃的头发,说:“走吧,回家洗洗头。”就怒气冲冲的拉着三桃走了。
不大一会儿,前街上传来了朱贵妈愤怒的叫骂声和三桃歇乍乍(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这一切发生的突如其来,所有的人都没有心理准备。
对于桃花村的人们,那一夜有着无尽的遐想,然而对于朱来福的家,那一夜经历的却是生与死的碰撞。
在强大的死神面前,人是何其的渺小,渺小的那些救命的挣扎在死神的面前都无一不是忽略不计。
当朱贵他们拖着疲惫的身子踏着晚霞的余晖,披着白昼的余温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两个屋都没有亮灯,静悄悄的有点儿瘆人。
梅香和朱贵回自己的屋了,只见三桃一个人已经睡着了。他们洗去满身的泥土与疲乏,累的躺在炕上歇息,并等待着开饭。
朱贵妈心疼儿子,每年一等到田地里的活忙上了,就主动给梅香看孩子,做饭,甚至有时还喂喂猪。
可是,不大一会儿,桃花和二桃惊慌失措的跑过来,哆哆嗦嗦的哭喊着说:爷爷不知道怎么了,爷爷吐血了。两个人急忙爬起来就跑,朱贵着急的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光着脚片子跑进父亲的屋里。
只见奶奶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爷爷直挺挺的躺在炕上,睁着两只不屈的白多黑少的大眼睛,瞅着屋顶。见他们进来,眼睛微微的动了一下,眼神里似乎含着些愤怒,但更多的是痛苦。他瞅着梅香,嘴唇一动一动的好像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了,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这是怎么了,梅香顾不上多想,急忙让朱贵看着爷爷,并嘱咐朱贵跟爷爷多说话,自己跑出去找医生。
可是,医生还在李家村呢。
当梅香上气不接下气的带着医生跑进家的时候,朱来福已经永远的闭上了那双阅尽人世沧桑的眼睛,带着无尽的遗憾和对父母的歉疚永远的离开了他最亲爱的桃花村。
原来,朱来福回家后,见两个屋都黑咕隆咚的。他心里还有些怨气,进屋拉开灯一看,老板儿坐在炕上哭得眼睛红红的,而且还在抽抽搭搭的啜泣着,两个大一点儿的孙女,好像很懂事的悄悄的趴在一边,谁也不说话。朱来福纳闷的问:“这是怎了,黑瞎模洞的也不开灯?”
“怎了,天塌下来了,丢人丢到祖宗坟里头了,羞死先人了,以后怎出去见人呀。”说完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甚了,说完,到底是怎了?”朱来福有点儿莫名的来气,又一次露出了那双很久不见的盛气凌人的眼睛。
朱贵妈将今天的发现一五一十的并添油加醋的和盘而出,中间还不时的夹杂着对梅香恶毒的辱骂。
朱来福的表情随着朱贵妈的上下嘴唇的节奏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两只眼睛由生气转而愤怒,由愤怒转而悲哀,由悲哀转而绝望,紫红色的脸一会儿涨成了绛紫,一会儿变成了灰白,最后与朱贵妈的一声尖叫同时‘哇’的一声口吐鲜血,瞪着两只令人恐怖的大眼睛,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直挺挺的倒在了炕上,再也没有起来。
朱来福死了,人们都说,歇心了,活的这辈子操不完的心。
但人们还说,是让梅香活活的给气死了,这就是因果报应,看的哇,今天的果有因,但今天的果未必就不是明天的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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