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思远不是病死的吗?”
我与平夕照坐在树下的阴凉处。此时接近正午,太阳已有些热了,领头的师兄叫了休息,下三院的师兄弟们便一哄而散直旁边的树荫下乘凉。我与平夕照一人拿了块荷叶做的小碗,正饮着刚打上来的沁凉井水。
“你怎么想?”平夕照反问我。
我回忆道:“他身上的伤倒是很明显,但看样子大多都伤在皮肉,所以我也看不太出。”
“他是内伤而死。”平夕照目光沉沉,神色有些阴郁,“当时我细看了下,他口鼻耳外皆有血迹,血内还混杂着细碎的肉,这不是服毒或刀剑能弄出来的伤痕。定是有人一掌击碎了他的五脏,导致他当场毙命。”
我心中一凛。
“董思远的这些伤,倒很像是与人交手、不敌后中掌而死。死因倒还算是’正常’。”平夕照沉思道,“只是我们并非仵作,又只是匆匆一瞥,他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到没法细看了。”
“从死因上真的推断不出什么。”我苦恼道,“当时李大哥不是还说过,当年他看到的尸体什么死状的都有……对了,你昨日所说的五体有亏到底是什么意思?”
“观那旁三院弟子及楼台月的面相与脉象,他们的身子骨都极孱弱。按理说习武弟子都会修习内功,盈沛内气运转大小周天,就算修为并不高深,总也比普通人家强壮些。然而这两人却似病入膏肓一般,似有什么东西常年消耗他们精气神,最后留下了这么个病恹恹的身子。”
我点点头,忽然猛地想起个事儿来:“其实我总觉得临江馆掌门陆石青有些古怪。”
“为何这么说?”
“他那招‘点化’,一听就很邪门。”我思琢着,“说什么兼并了唐门的气修和沙门的秘技,能改变人的筋骨和修为,让不适合练武的孩子也能拥有不错的根骨。要真有这种秘籍,为何他们临江阁还没成为江湖上一等的门派?连我们唐门,都还要把资质普通的弟子放在外宗,他们这种小门派怎么会有胆量夸下这种海口?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猫腻。说不定是陆石青自己练了什么邪功,找了这么多年轻男人吸阳精呢。”
平夕照被我逗得笑了半天,末了道:“你这么说,也未必没有道理。其实,沙门中很早便有将别人的修为转化到自己身上的秘法。只是这种秘法有失人伦,很早就废弃了……至于陆石青究竟有没有如你所说修炼异术,我们要见到他才知道。”
听其他临江阁的弟子说,掌门陆石青半个月前便出了远门,约么这两天可能也就回来了。
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喧哗声。我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来了一群没见过的陌生临江阁弟子,手里或持棍或拿剑,正嬉笑推攘着走来。他们声音吵闹得极大,我们周遭的人都不禁皱眉向他们看去,然大多数人只是一瞥之下,又匆匆垂下了目光。
我也收回目光,正想继续说话,却忽听一声惊叫传来。
我一惊转过头去,却见那群喧哗的弟子们不知何时围在了梅花桩之旁,手中挥舞着刀剑不知在吆喝些什么。而一个胖墩墩的弟子不知被谁搡上了桩子,独脚立于一个桩子上,正在众人的围攻下摇摇欲坠。
忽的他着力的脚不知被什么东西戳了下,肥胖的身子蓦然惊慌失措地一个踉跄跳到另一根柱子上,那样子仿若一个肉球般跳来跳去,惹得梅花桩下众人哄然大笑。
我皱眉紧盯着他们。耳边听平夕照道:“我今日已从外面得到消息,李禄安然无恙,所以你不必担心……孝娴?”
梅花桩上的小胖子被戳得哀嚎了一声,然除了围着他的人,周遭的下三院弟子们竟都紧锁着脖子、低着头、仿佛没看到一样。
在一群缩头鹌鹑之中,我腾地站起身,大步往那群人边走去。
一人忽地打侧里斜冲出来,一把拽住我,压低声音怒道:“你干什么去!”
我定睛一看,竟是孙昭,他今日终于没有告病了。我皱眉怒道:“那孩子都被欺侮成什么样了?你们都没看到吗?”
“我是看到了,但你看到了么?”孙昭低声道,“那些可是中三院的弟子。我们惹不起。”
我一愣,虽然在唐门外宗也曾感受过不少歧视,但如此明目张胆的欺凌还从未见过。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摔袖怒道:“中三院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姑奶——小爷我今天便要见识见识!”
此时罗桢也匆匆赶了过来,劝道:“平小弟,那弟子也是他们中三院的人,要管也轮不到我们管啊。再说有什么可管的,听说那弟子——那弟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一皱眉,此时平夕照也走了过来,听罗桢如此说便问道:“这是何意?”
罗桢瞥了那边一眼,似有些瑟缩地低声道:“那弟子是妓院龟奴的孩子,听说从小就爱偷东西。他是从咱们下三院上去的,听说是贿赂了中三院的师兄才、才过去的。他走以后,咱们好多师兄弟都说丢银钱了呢。不然他一个龟奴的孩子,哪儿来那么多钱贿赂人……”
我怒道:“你有什么证据说钱就是他偷的?”
罗桢奇怪道:“那不然是谁啊。我们一院子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出身,不怀疑他,还能怀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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