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鸯虾着的身子微微一动,继续道:“淑妃娘娘可知……郑府为小姐挑选贴身侍女的规矩?”
许湄摇摇头:“本宫不知郑府的,只知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有的为了避免主仆情深,仆在外头借势欺人,故几年一换。”
“娘娘说的是。而郑家则是在小姐三岁的生辰宴上,将府中适龄的丫鬟全部召集在院中,凭小姐挑选。”乔鸯的声音不大,说着经年的往事时,面上一丝波澜也无,仿佛事中那人与自己毫不相干似的。
许湄看着乔鸯脸色如结霜般地凝着,知道此事并不简单,她正要发问,只听得乔鸯絮絮道:
“大长公主疼惜女儿,对此事上只讲究个天命缘法,故此不论出身,只要女儿看中之人,当即提了身份做大丫头,在府中如半个主子。”
“这么说,你倒是运气极好的,不然依你的身世,只怕在那样的朱门之家,只是一个最下等的奴役罢了。”许湄点点头,旋即恍然轻笑道,“不过说起来,你当真是个人才,与昭妃主仆多年亦算机缘巧合。”
“是啊,自然是运气好的。”乔鸯一直微沉着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笑意,“只是,也不是小姐看中便能万万年无虞,成为小姐的贴身侍女,跟着享了半分的荣华富贵,却是要付出旁的东西……”
一旁的宝扇挑眉:“旁的东西?不就是尽心侍奉主子就行了么?”
“定了人选之后,便要取她与小姐各一点指尖血,尽入一盏酒中。贴身侍女要在天地神明面前起誓,今生今世以小姐为先,爱之护之,至死方休。若有背誓,则挫骨扬灰,形神俱灭,不得好死。”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乔鸯这话一毕,许湄并未接着话头说下去。许湄是娘娘,若是不发问,没有乔鸯喋喋不休的道理。
按着礼数,奴婢是不能与主子对视的,乔鸯答完了话便半垂着头,只定定地看着许湄足上的绣鞋——那是由天青色云锦织就而成的,上头缀着两枚一大一小的玉佩,约莫像是狮子的样式。
内殿像是陷入了一片死寂,各人的心思像是在暗黑的涡流中翻腾搅动着。
许湄死死地盯着乔鸯的脸,试图从其中寻出一些破绽。可是乔鸯其人,犹如一块极寒之地万年不化的坚冰,一块地底深处岩层中的顽石,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能如此云淡风轻地念着自己背弃过的毒誓,什么挫骨扬灰,形神俱灭,不得好死,像是在说一件趣事儿似的。
午夜梦回之时,她就当真一点都不怕么?
许湄心里大骇,掌心沁出了薄薄的汗,她悄悄用帕子将微湿的手心抹了抹,干笑两声:“好好的说起这些事,神神鬼鬼的,倒是听得本宫汗毛倒竖了。”
她哪里笃信鬼神之说的人,只觉得眼前立着的这位乔鸯姑娘,眉目清婉,温驯有礼,却堪比魍魉鬼魅。
宝扇急忙化解尴尬,赔笑道:“乔鸯姑娘莫要吓我家娘娘了,身为奴婢哪有不效忠主子的?这个誓约呀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宝扇姑娘说的是。”乔鸯点了点头,也宽慰许湄,“娘娘且宽心,这世上哪有什么登时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誓呢?只不过是探一探人的诚心而已。”
“嗳,让本宫缓缓。”许湄微微一叹,摆了摆手道,“如今既参见完了,宝扇你带着乔鸯去教习那些新人罢,本宫实在是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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