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我”
周身缭绕的黑气缓缓消散,水蓝的长裙曳地,眸光在局促、彷徨、凄婉间游移半晌,最终化作莹莹的泪,扑簌簌落下。
蓝衣咬着唇,“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看见萧郎,脑子一热,就”
叶弥微微叹气,将她蓬乱的长发挽成髻,露出精致秀美的容颜,“女孩子啊,不要把自己的终身幸福,托付给口蜜腹剑的男人。做饶时候栽了那么大跟头,做了鬼,还要因为他的转世堕入魔道吗?有一句话怎么来着,猪油蒙了心,你看你现在这副模样,要多丑有多丑。赶紧跟我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方丈却横在寺门前,“她是妖孽,是祸害,施主你不能将她带走!”
叶弥默默数了十只羊,压制一把拍死他的冲动,“大师,法官断案,还要讲道理呈证据,您不了解前因后果,就她是妖孽祸害,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方丈厉声道,“你是人,是法师,居然偏袒鬼物,简直是非不分!你看看,瞅瞅,她伤了多少人?这种祸害,不趁早除了,必然遗祸无穷!”
叶弥望一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僧人们,蓝衣横扫千军的阵势大零,但造成的都是皮肉伤,在医院住个十半月,包好,“龙寺。两百年前,的确有个拿得出手的法师,现而今,一代不如一代,都是些草包,放着镇寺之宝都不会用。罢了,既然刚才奴占了上风,伤人在前,我就委屈些,跟老方丈您叙一叙旧事。都公道自在人心,这么多人,这么多双耳朵,也听一听,这桩千年前的旧案,究竟谁是谁非。”
都知道吴越之争的故事,他们的爱恨情仇与之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当年,两国交战,战败之后,降国的君臣便想着如何度过难关,计策大抵相似,委曲求全,进献美人香车,徐徐图之。
一般的美人,自然入不了大国君主的法眼,思来想去,还是要从贵族家的姑娘挑选。这降臣少年有为,有范蠡的志气,却没有范蠡的割舍,伴君如伴虎,不想让青梅竹马的恋人涉险。于是想出偷梁换柱之计,将一个十四岁的丫鬟取代姐,进献给大国的君主。
这丫鬟聪明伶俐,素约恬淡,自伴读,学的满腹诗书。
可聪明还不够,还要足够忠心,只有忠心,她送出来的情报才可信。在她奔赴大国之前,这降臣使了一出美男计,哄的芳心懵动,又许她来日可期,只等大仇得报,大耻得雪,复国之日,便是迎娶她为妻之时。
丫鬟满怀憧憬,到了大国之后,没能选入后宫,而是在御前奉茶。但因祸得福,反而能够接触到折子和机密信件,窃取情报。
这降君却是个没用的,过了一段寄人篱下的日子,渐渐消磨了志气,甘心为奴。
见此,降臣又动了心思,想要投靠新主。于是,寻了个合适的机会,将降君和这暗送消息的丫鬟一并出卖。
大国君主本就想杀这降君,降臣在恰好的时机递了一把刀。一道白绫赐死降君,又封降臣为右将军。右将军走马上任,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永除后患,对丫鬟施以千刀万剐之刑。
那是寒冬,大雪纷飞,丫鬟的素裙被血水浸透,尸体凝结在冰冷的石台上,曾经的意中人却身在高台上,宝带轻裘,美人在侧,青梅煮酒论英雄。
“你们,这丫鬟变成厉鬼,来找降臣索命,应不应该?”一席话毕,叶弥环顾方丈、众僧,和那一双心有余悸的恋人,缓缓问道。
众人默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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