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病,发作起来十分伤身。”管家可能意识到跟他们说太多了,说完这句话,就生硬地扯开话题,让他们欣赏府内的亭台楼阁,
卓府园林布局倒是别致,曲廊下照明的灯笼用柔和的泛微黄的绵纸糊层,每二十步一盏,不至于晃眼,却能让人将园中景色看得一清二楚,亭台楼阁尽是素净大方的黑白色,假山和池沼的布局相互交映,堆叠得十分讲究,几处小山几株灌木,勾勒成重峦叠嶂,又过几步,却是另一番风景,檐下芭蕉,池中锦鲤,池沼或河道的边沿整砌的石岸高低屈曲,过渡自然,大片墙壁也不落空缺,或是蔓延着成片绿油油的爬山虎,或是攀结着可爱芬芳的蔷薇木香。
拐过长廊,去的不是会客的花厅,而是去到了内院的暖厅,还没见到人,就听得声若急雨敲阶,却尽是苦涩缱绻的筝乐,濛昼闻此音,还在暗想,请他们吃饭,还弹奏如此哀婉的乐调,卓大少是不是觉得跟他们吃饭很憋屈?
暖厅门前,站着两位身姿窈窕,白净斯文的女子,轻挑起挡风保暖的软帘,邀他们进去,他们一进去,筝声便由急转缓,由悲转柔,渐渐声落。
厅内温暖如三月春,左右分两列,摆着两张小饭几,各置着一个小炭炉,一副碗筷。
主位上端坐着玄衣少年,正阖目养神,筝声散去时,他才出声:“提盈,你且回去。”
“是。”
这时,从山水屏风后走出一位静美素雅的白衫女子,管家对她恭敬,帮她取下挂在衣帽架上的紫貂披风,双手捧着,还亲自将送她送出去,居然是穿得起貂的女人,那就不能小看了。
待女子和管家走后,卓鄢殊终于睁眼瞧他们了,“还请客坐。”
落座罢,胡如轻道:“叨扰了,我等是姑苏出门研学的学子,路经宝地,听闻卓府酒酿是方圆百里一绝,正巧课业中有卷是关于地方风物的学记,思此,便想上贵府探访一番,初来乍到,贸然上门,是我等唐突了。”
卓鄢殊没接管家业时,曾在明德书院求过学,知道胡如轻说得不假,“百年家业,卖的是底蕴和积淀,只求莫折在我手里就好,近来天寒,预备的是炭炉涮肉,不知二位可有忌口的?”
“公子客气,随意即可。”胡如轻跟濛昼都是不挑食的好宝宝,给什么吃什么。
“傍晚新下的牛肉活嫩,不需浓汤重料,只用牛骨清汤便可出真味,不知二位,可否?”词语间,可以听出卓鄢殊是个美食行家,追求食材新鲜本味。
“客随主便,多谢公子款待。”
濛昼听到吃的是牛肉,两眼放光,忙跟胡如轻起身道谢。
大禾文风开明,早已废了禁食牛羊肉的规定,姑苏爱螃蟹,长安洛阳爱羊肉,汀溪一带喜食牛肉,但牛珍贵,芙蓉镇那边靠牛耕种犁地,恨不得把牛供起来,是不会轻易杀牛来吃的,逍邰这边养殖户不多,养的还多是生长速度快的小黑猪,前面亦说过逍邰靠芙蓉补给,所以芙蓉不供,逍邰也很难吃得上。
上菜效率极高,才一刻的功夫,侍女将炭炉烧热,锅内加牛骨清汤,每桌上了九碟鲜肉,都是从牛身上下来的,鲜红柔嫩肉中密密分布着雪白油花的脖仁,鲜甜弹牙的牛脊,肉质极为柔嫩甜美的匙仁,还有三花趾,五花趾,肥胼,嫩肉,胸口朥,简直就是牛全宴,看得濛昼食指大动。
后厨今晚的准备的有牛羊鱼三味汤,配肉配菜都是准备三样,卓鄢殊的挑嘴程度在黄扶幼之上,求精不求多,牛肉是山地散养的黄牛,羊是肉膻味少、口感细腻的绵羊,鱼肉是刺少、肉质鲜美的黑鱼,相比之下,玳玳比较好养活,她生病忌口,日常喝粥,配菜清淡。
“不知道粥粥姑娘,可吃过牛肉?”濛昼出门在外,为顺口,化名白粥粥,卓鄢殊怕冷落了她,跟胡如轻聊几句就会适当地关心她这边。
“倒是吃过炙肉,涮肉未曾吃过。”
濛昼还想直接动筷,被他这么一问,才想到主人还没启筷,她才停住蠢蠢欲动的爪子。
“这牛肉片得薄,用筷子夹起,放进高汤中,不用多久,见肉色变了,微微带点红色便可食用,不可太久,否则就老了。”
卓鄢殊给他们演示了一遍,他们两个跟着涮,蘸料是特制的,色泽淡褐,呈糊酱状,具有大蒜、花生米等特殊的香酥气、又有虾米和生抽的鲜咸味,点了点,放进嘴里,嗯!肉汁饱满,鲜嫩爽口,蘸料微甜轻辣,肉是好肉,汤是好汤,蘸料是点睛之笔,他们两吃得忘乎所以,甚至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饭至中段,侍女奉上酒水,是卓家出产的胭脂玉酿,在琉璃盏中透出紫红的流彩,富贵人家,喝个酒都用这么美的器具,讲究讲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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