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月白的病才算大好。碰上个好天气,苏梅便携了青山黛替二姑娘描眉。
窗明几净,明晃晃的朝晖洒进来,烘得两人身上暖乎乎的。额头上初生的绒毛,在金色阳光下模糊了界限,毛茸茸的,像只炸毛的小狮子。
苏梅用梳子配着发油一遍遍梳理着二姑娘的头发。
发油是掺了茉莉与水仙花的,月白嫌花香腻,非要在里头加了点茶油。苏梅嗔怪她“烧火做饭似的填料增香”,但还是乖乖地按照吩咐做了发油用搪瓷罐盛起来。平日里不用时就用木匣子装着,用时才开了封取一点。
这一小罐还是入秋前向卖胭脂的老妪讨了桂花油的方子,二姑娘和苏梅自己换了花料、前前后后做了几日才得了这么一小罐。本念着不够用,幸亏月白贪懒,平日里又不爱用发油,这一小罐才得以保留至今。
“不过,姑娘啊,您这头发可真的要好好护着了。怎么现在越长越毛燥了呢?好不乖顺!”
苏梅替她捋顺青丝,打算用簪子给盘上去,可月白手快,直接将簪子给拔了下来,将头发拨到胸前仔细瞧着。
“确实,这头发怎么越发毛躁了……”
月白小嘴嘟囔着,略微发呆,指尖拨弄着发梢来回轻捻。
“所以姑娘,您日后得让苏梅好好替您护着了,可不能再贪懒不收拾了!”
“但……发油用一两日还行,要是天天用我可受不住!”
月白同苏梅撒着娇,将发丝又从苏梅手里讨了回来,然后抓了剪子正说要剪了忙被苏梅拦下。
“姑娘!您这是——”
“剪了嘛,再好好养着。反正今日我瞧了黄历,并不犯忌讳,所以大夫人是不会吵的。”
月白一边说着,一边在胸前比划着剪刀,正要剪。苏梅一看拦不住,只好去将炭火盆端来,忙用手帕掀了堑丝罩子,又拿钳子在灰烬下将炭火块拨弄出点点火星。
一剪子下去,月白便朝炭火盆里丢了一小把头发丝。余温将发丝撩得发焦发卷,从中间慢慢燃起火苗包绕住两端。一小把一小把的发丝就这样接连在炭火上化作缕缕白眼,与灰烬化为一体。
“姑娘您行行好,下次干什么提前跟苏梅商量一下好嘛?”
“苏梅,你替我将背后的头发剪一剪吧,尽量齐一点哈。”
苏梅抱怨着,但还是接过月白手里的剪刀替她剪掉身后的头发。
“头发那么长,总要有修剪的一天啊。我就是剪得多了一些,又怎样?反正头发还是会长长的嘛!苏梅,你留的太多了,多剪一些嘛!”月白用余光瞥了一眼从肩头滑落的发丝,催她道。
“姑娘啊,您这哪里要再剪多一点呢?这都快剪了一半了!够多的了!”
苏梅叹着气,怕大夫人瞅见了骂二姑娘,所以心里头是十足的不情愿。月白则在一旁耸肩偷笑,弄得苏梅下不了剪子。
“二姑娘啊,头发没长长之前您怕是散不了头发了。苏梅给您编起盘到头上,稳稳的、不会散,可好?”
月白点点头,只憋着笑并不作声。等苏梅收拾妥当了,才忙吩咐她道:“你且先帮我把头发盘成髻吧,我打算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去!”
苏梅拗不过她,只好先将炭火盆移回原处,替二姑娘盘起发髻来。二姑娘的头发因生了场病后变得更加枯黄,现下这一小罐的发油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是要用乌云膏仔细养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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