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打茶的手艺不减,是越发好喝了。”
晁老太爷没绷住脸,笑了一声,又瞧了瞧面前这两位,可目光却在强装欢笑的月白身上胶住了,连着将茶筅一停,忙问凌霞道:“这是何人?可不许再往我这里塞孩子了!收了桂和已是例外,再来一个,我可受不住!”
晁桂和是她五年前在塞外捡回来的孤儿。当时晁樗禾一直失联,没有任何消息,心急的她策马出了边城去寻他,结果在郊外找到了被冻哭的晁桂和。
当时晁桂和还不叫晁桂和,她叫芳子,年龄也只有六七岁,是个孤儿,爹娘拉着她逃命时被叛兵杀了。他爹被一箭贯喉,她娘为了让她活命将她压在身下,自己愣是挨了六七支箭。幸亏芦苇荡高,她身子矮,那些人才放了她一马。待夏凌霞找到她时,她被僵死的娘亲护着逃不出来,只能在下头嘤嘤的哭。
亲眼目睹爹娘死在自己跟前,感受温热的血一滴滴落下来、逐渐冰凉、干涸,夏凌霞在这个孩子的眼里看到了满目的仇恨。
边塞寒冷,夏凌霞掰不开冻僵的手臂,只能拔剑斩断,而后忙将披风扯下将裹住她,一抱上马就往军营里赶。
最后还是她央着晁老太爷收养这姑娘,就像当年劝他将晁樗禾留下一样。
至此之后,晁老太爷便上不得战场了。整日里守着宅院,跟晁夫人仔细养着晁桂和。
老太爷会养头发在京都都是出了名的,年过半百的他头发依旧是乌黑发亮,很是精神。结果他却一夜白完了头发,有时候在祠堂里对着列祖列宗还有晁樗禾的牌位一呆就是一整天。等桂和的身子大好了,他才又跟从前一样乐呵呵地上长街溜鸟遛狗,有时候还选一匹好马去京郊跑上一圈。
可是他却打不了仗了,圣上对此也很是唏嘘。其实他心里头明白,早些年楚老将军过世了之后他就不想再打仗了。
他想一同策马扬鞭、踏碎冰河的人早就不在了。
就独自一匹,马儿怎么可能跑得欢,他又怎么能得真开心呢?
夏凌霞听了这话,忙笑着解释道:“不是不是,师父您误会了。我在温司马家教书,这是他家的二姑娘,唤作月白的,今日便一同将她带过来了。”
“哦哦这样,那这头发是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像顶了一坨树枝。”
月白听了此话,连笑都笑不出来,只能干坐着带着一脸幽怨。
夏凌霞有些尴尬,忙又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嘿,刚才出了点小事故,头发就散了,您知道我手笨来着,越弄越毛躁了!”
晁老太爷没急着说话,倒是先将茶筅放下,起身命走廊里的小厮取了铜镜来,才叫了月白到他身边去。
“小姑娘,你且过来。头发乱着可不能喝茶,不合礼数的。”
他扬起嘴角,微微笑着,月白却觉着他在对着旁人笑,那笑里不亲切倒有些自嘲的意味。
月白乖乖过去了,到铜镜跟前的蒲垫上坐下,由晁老太爷拿着梳篦替她理着发丝。老太爷先用梳子打通了一遍,再用篦子清了一遍,而后又给月白上了些发油,捋顺那些毛躁不滑的发丝。
“你这头发剪的可是有点多,不好盘发髻呐。”晁老太爷说。
“我嫌发尾毛躁,便想着剪了让他们重新长。”月白答。
“这倒是个养头发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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