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或国,哪一个更重?
阿萨蛮在心中无数次地拷问自己,选择哪一个?
选择家,放走这几人,固然不至于叫戎狄即刻落入亡国的危机之中,可,到底是这几个人杀了他们的王和太后,国仇不可不报。
选择国,自己那未满周岁的孩子和柔弱的妻子又将如何度过未来的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呢?
可现实终究是没有太多的叫他犹豫的机会,脖子后方的寒凉又深了几分,许是被割破了血管,还能感觉到些许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淌了下来。
“将军还是早作选择的好。”
北风陡然间凛冽了几分,将有些残旧的军旗吹得猎猎作响。
这面军旗跟在阿萨蛮身边,已经跟了有十年的时间了。
十年,比起他与妻子相处的时间还要更长一些,十年的时间里,这面军旗几试风霜、几度饮血,他洗了又洗,修了又修,补了又补,总舍不得换一面新的,因为,这是他的信仰,也是他十年军旅生涯的一切回忆。
看着这面旗,阿萨蛮仿佛又听到了父亲的临终所托。
——蛮儿,从军去吧,我儿神勇,当思报国。
——无论是五十年亦或是一百年,总要叫我戎狄的子孙也尝尝,什么叫做锦衣玉食!总要叫我戎狄的子孙也看看,什么叫做暖春盛夏!
阿萨蛮心中已选定了答案,并且坚定不移、绝不后悔。
——倘使一个家庭失去了顶梁柱,也许这个家会很难过,可却绝不至于失去活下去的信仰和希望。
——倘使一个国家失去了脊梁,那么这个国家的人民的未来不会有任何希望。
一个是可能的光明,一个是绝对的黑暗,想明白了这一点的阿萨蛮又怎么可能还有所犹豫?
北地苦寒布衾薄,
流民散兵怎称国。
但见南山罗锦绣,
披甲厉刀争国祚。
黄沙百战沧海平,
世事难断对与错。
此生既许报家国,
除非金乌东山落。
——这是阿萨蛮的初心,也是他的决心。
“阁下不妨把匕首再往前送上几分,国仇不可不报,阿萨蛮既已以身许国,就绝不后退。”说罢,他竟接着排兵布阵,对身后的威胁不管不顾,“阵首步兵听令,举盾牌,围住刺客,阵中弓箭手听令,射箭,阵末骑兵听令————”
阿墨越听越是心惊,这人果真不要命了,绝不可叫此人完成部署,否则,他爷孙三人定是插翅难逃。可这人着实是条汉子,杀了可惜,再者其家中若有妻儿,岂不是要害苦了一个家庭。思及此,阿墨果断将匕首掉了个头,以柄首重击阿萨蛮头部,在不至于伤人性命的前提下阻止了阿萨蛮继续发号施令。
阿萨蛮昏倒了过去,可军队的攻击却没有乱了章程。
阿墨与白飞飞隔着几重人群对了一眼,又默契地点了点头。
两道轻灵的身影同时翻飞而起,一个轻点脚尖奔向张无天,一个轻抚罗袖漫卷三千箭矢。
“白爷爷,把手搭到我肩上,我带你一起走。”
张无天叹了口气,世事难料,他的两个后手都输给了人心。
张无天有些后悔,后悔将两个孩子都带了过来,但后悔是世界上最没用的情绪,此时此地,他要带着两个孩子突围,就必须争分夺秒,因而他不曾说什么叫他们自己走的废话,只轻轻地问了一句,“有把握吗?”
“有六成把握。”
“好。”说罢,张无天动作利落地将手搭到了阿墨肩上,瘸了一只腿的他尽管能在一口气内横移十尺有余,却很难保证能长久地维持住这口气,其次,瘸了的腿同时也使张无天在使用轻功之时更难维持住身体的平衡——这才是阿墨需要过来搭把手的原因,同时也时三人能否成功突围的关键所在。
阿墨在张无天和白芷英的战斗之中领悟到风之真谛,此时用起轻功来简直有若翩鸿之姿,肩上虽还带着一个张无天,却一点也不影响其身法的轻盈与优美——当然,这也有张无天本身也有一定的横移能力的原因——但此时此地,谁也无法否认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在轻功上的造诣。
白飞飞独身挡箭,难免感到有些独木难撑,但她到底是个坚强的女子,更不愧是出身魔教的女子,单独挡着箭矢既然有些吃力,不妨碍她耍一耍“小阴招”。
眉眼如画的女子双眸一转,便生出一个主意来——弓箭手攻击目标需要需先锁定目标,也就是说,只要阻碍了弓箭手锁定目标的这一过程,便能使这难缠的弓箭手失去作用。
自魔教走出的女子一甩飞袖似流云,生阻飞箭三千矢;再甩罗袖遮望眼,暗布惑人心神锦绣香,紧接着,数十弓箭手闻香而倒。
当此时,阿墨已带着张无天脱离了弓箭手攻击的范围,白飞飞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正待她且战且退、提起轻功欲与阿墨二人汇合之时,一支箭从暗处破空直逼白飞飞心脏而来。白飞飞听得破空之声袭来,被惊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嘴角浮起苦涩的弧度,心道,完了完了,今日姑奶奶恐怕真要交代在这里了,这射箭的人好毒辣的眼力,挑着我腾空这一瞬间射我,叫人无处借力、无从躲避,真是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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