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黑衣人朝阿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就提着她从刚才翻进来的地方又翻了出去。
虽蒙着面巾,阿云却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人她再熟悉不过了。待行到安全处阿云便一把甩开他的手,坐在廊檐下倚着柱子,冷声道:“言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黑衣人这才缓缓褪下面巾,露出一张略显稚气的少年面容,声音不曾有半点波澜,“我去杀个人便回。”
“好啊,你倒是痛快!前脚人死,后脚我们一家便被满门抄斩。”
“我做干净便是。”
阿云气急反笑:“你清醒些,不管做得多干净,只要朝廷派来的人中,任何一人在这蓉都殒命,我们傅家便再不能独善其身!或许,这正是天子想看到的局面呢?用几个微不足道的人来换向蜀中发兵的借口,何其划算!”
言慎低着头不说话,夜风袭来,就在阿云以为他不再辩驳时,他才如刚才那阵夜风一般轻飘飘说着话。
“那宣旨官身旁的侍卫,他手中那把刻鳞纹的剑,我五岁时见过。”
阿云心中一惊,站起来看着他无波无澜的眼睛。
十年前,西川太守傅岩青出任剑南节度使,正是去蜀中赴任那一日,西川严家当夜被灭门。他们接到消息便立马往回赶,第二日晌午到西川时,严家被烧的只剩一片废墟。所有人都以为无一活口时,却发现井下的打水桶中的言慎。木桶的绳子被打了死结系在井沿上,五岁的言谨坐在桶中,呆呆的,木木的,也不哭,也不闹,也不说话。
阿云一直以为他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了,诧异的看着他,心中不禁有些酸涩。
“你确定,是那把剑?”
“是。”父亲的面容言慎已经记不真切了,但那把剑,他这一生都不会忘。那一夜,那些带着面具的人,他们佩着一样的剑,屠了严家七十三口人,那噙着血的鳞纹,几乎日日都镌刻在他梦中。这些年他一直在军中打听那样制式的剑,却始终一无所获。
阿云长长叹口气,拍着他肩膀道:“你先别冲动,我们从长计议。此事若是轻举妄动,连累父亲不说,你也得赔进去。”
“我们先留着他,再顺着线索一个一个揪出来。莫说是你,我又何尝不想替枉死的严姐姐报仇?”
“反正现下他就在眼皮子底下,不急这一时。你先回去,我去帮你查,相信我。”
言慎没说话,良久,终于才点了点头走了。
阿云看着他在夜色中离去的背影,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却活得像个暮气沉沉的老人,她心里像压了块巨石一般沉重。
一早她便让言慎画了那把剑的图,带着去了怀王府。
这几个月她常往这边来,宋彦也早已交代过,门房自然再不敢拦她。
她先去找了唐蝉衣,二人在房中说了几句话,出院子时阿云又嘱咐一句:“你先准备着,切莫让旁人知晓,我回去时再来取。”
唐蝉衣依旧不爱多言,只点点头便又回房去了。
阿云这才让下人去通报求见宋彦,自己则往书房的方向去了。走到半道上,果然有侍者小跑着过来,让她去书房等候。
相处久了,两人间便不知不觉生出许多默契。宋彦的书房外头有许多爬山虎,入夏之后,整个王府就书房最凉快,几乎每回过来两人都是待在书房的。前些日子宋彦有些忙,她便自己在架子上找书看,宋彦则在案牍前忙自己的。宋彦的藏书多,正经书杂书都有,有时候不知不觉就能在这里待上一天。
宋彦过来的时候她正随意翻看着一本《齐民要术》,见宋彦进来,她笑着抬头看他,“你来了。”
宋彦此时心中竟有些紧张,这句话仿佛羽毛抚过一般,让他的心也变得柔软。
“可用过朝食了?”
阿云将书合上,歪头笑笑:“自然是用过了,我今日可不是来蹭饭的。”说着掏出怀中的图纸,铺在桌上问:“你见识广,好生帮我看看,这样式的剑,可有见过?”
宋彦这才去看那纸,虽未说什么,眉头却越凝越深。
感觉他神情不对,阿云忙问:“你知道是不是?”
“这剑你从哪里看到的?”
“昨日有宫中的内侍来我家宣旨,那内侍身旁的一个侍卫便是佩的这把剑。”阿云不敢把严家的事说给他听。
“圣旨的事昨日我已听说了,那侍卫应当就是专门保护你大哥进京的。”
“那侍卫究竟是什么人?”
宋彦沉默片刻,还是告诉了她:“如果是佩的这把剑,那就应当是我父皇的枭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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