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卖身葬父”的姑娘叫周秀秀,是东离国长谣城人士,打小做的就是骗人的勾当。
她每做成一单就换个地方,行骗数年,还没栽过跟头。
可惜,她遇见了容卿。
容卿作为一个修仙问道几万年的上仙,平日里经常来海内修行,转悠的地方多了,难免就会遇见一些熟人。
三年前,他曾在梓枫城见过周秀秀。
当时的场面和现在几乎一样,不过周秀秀的神态表情拿捏的较之从前更加逼真。
可见这些年里,这姑娘辗转各地骗了不少人。
梓枫城是个小城,百姓防范心也重,周秀秀当时从坟里刨出来的那具尸体眼见着都要臭了,都没能找到一个肯花钱的冤大头。
就在她心灰意冷、准备走人的时候,容卿出现了。
凡间的姑娘,大多都会对在自己愁云惨淡之际伸出援手的男子生出好感,更遑论容卿的皮相一顶一的好。
所以,周秀秀当年拽着容卿的裤腿哭得十分惨烈:“公子,你就收了奴家吧,奴家会洗衣做饭、铺床叠被,还好生养,公子你信奴家,绝对不会吃亏的呀~”
若是换个人,没准她真能得手,可惜容卿并非凡人,怎可能收一个凡人做妻子呢?
对于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容卿虽觉得残忍,却还是直言不讳的道明:“这位姑娘,在下孤身一人游历各国,并无安定之心,不如在下再多给你几两银子……”
后面的话,周秀秀根本听不清了。
孤身一人?那不就是个走江湖的穷剑客?!
她立马松开了容卿的裤腿,抹干了眼泪站起身,冷静的说道:“哦,好。你再给五两银子,我立马在你眼前消失。”
这就是情犊初开的人间女子,总会因为种种现实而错付“真情”!
容卿给了银子后,周秀秀拖着“她爹爹的尸体”走了。
临到消失在大路尽头时,她还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出神的容卿,叹道:“原以为神仙公子能是半生依靠,怎知不过人间穷家子,世事难料啊。”
大有一副看破红尘、此生再难觅良人的感叹。
那个黄昏的风,有些凉。
…
杨公子盯着容卿上下瞧了几眼,指着地上的周秀秀问道:“她这是行骗,莫非兄台是怜香惜玉?”
众人仿佛摸到了关键,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公子模样不错,看着不像是会被美色所困的人啊。”
“这谁说的准,人心隔肚皮啊。”
“瞧着是个行侠仗义的,还背着剑呢,没想到也是个会沉溺美色的人呐。”
容卿等着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才悠悠开口:“律法不外乎人情,说来说去,这姑娘不过是讨口饭吃,虽然行为有悖,但也不至于送去剁手砍脚,如此,诸位与直接杀人又有何区别?”
东离国的律法向来严苛,对于行骗之人,不论男女皆要去掉身上一个物件儿。
首次去手,再次去脚,若是真将周秀秀的过去翻出来,便是砍去双手双脚,也是不够的。
周秀秀也认出了容卿,没想到对方居然还会为自己说话,心中一暖的同时,嘴里念了一句:“傻子。”
有人不忿地喊道:“难不成就这么放了她?那若是她以后继续骗人,又该如何?”
容卿看了一眼周秀秀,又扫视着众人,语气平缓:“在下乃修道之人,信的是因果,她若继续行骗自有天罚,便是没有,入了冥界自有小地狱去磨。诸位与在下今日放她一马,不过是积个善缘罢了。”
说来说去,其实周秀秀也没骗到他们身上,于是大家都看向了杨公子。
杨家不缺银子,杨公子平日里喝壶好茶都要五两往上,哪里会在乎那点钱?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本公子也懒得和这种江湖骗子计较。”
两个小厮得了令放开了周秀秀,众人不多时便无趣地走了个干净。
周秀秀将脖子上的木牌摘下来往地上一撂,揉着肩膀走到容卿跟前,眼睛晶亮:“你刚刚说的那些什么因果啊,地狱啊,是真的吗?”
容卿点头:“不错,你若继续错下去,便会如此。”
说完,他背着手往城外走去。
周秀秀追了上去,笑着问:“那我爹我娘都是被当官的打死的,为什么他们不仅活的比我好,还能升官发财,日进斗金?”
不见对方回答,她伸手去扯容卿的衣袖,脸上笑容更大了:“你不是修道吗?你不是信因果?那你告诉我,他们是不是也会入地狱?他们会不得好死吗?”
那笑容深处,是一眼望不尽的悲伤。
容卿停下了步子,转过脸来看她,忽然抬手将她头上的稻草拔了下来,神情温和:“从前长谣城做官的徐大人,膝下三子两女,两个公子先天愚,一个公子摔断了腿,一个小姐屋子里失火烧毁了脸,一个是天生的汤药罐子。听到这些,心里有好受些吗?”
周秀秀愣了半晌,讷讷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容卿将稻草轻轻放到她的手心,说道:“何必为了那种人勉强自己呢?”
周秀秀怔怔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稻草,心中说不清是何滋味。
良久,她抬头去看,只能瞧见街头巷尾的小贩和墙隅水边开的正好的杏花,再寻不到那一抹雪白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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