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殿用作照明的灯笼都是容卿自个儿做的。
骨架用的是广云峰山脚下的紫竹竹枝和竹皮,灯身用的是白色宣纸,上面绘了花鸟鱼虫、山川流水,又用窄条的仿绫纸上下镶边,更显高雅。
夜中殿门大开,微风渐发,但见屋中烛火闪烁,在门外映下一方暖黄色的光晕。
殿外青草香气和殿中檀香味糅合,有些呛人了。
云尧上神坐在一方镂刻雕花的黄梨木坐榻上,左边是一架南榆木的木雕落地灯笼,右边一方矮桌,上面摆了一杯茶水,杯面上是苍山雪景。
他皱眉端起茶盏小抿了一口,问道:“这就和为师置气了?”
容卿端正立在殿中,眉眼乖顺。
殿中烛火与殿外月色落在他身上,将人衬得犹如百里山川草木中的菩提一枝,华彩淡淡,尽得天地之精华。
他抿着唇,乖觉道:“弟子不敢。”
云尧默了许久,深觉这个徒弟自己是愈发看不透了。他问:“你可还记得自己的父亲是谁?”
容卿眼中光华涌动:“容庚上神。”
云尧憋着火气纠正道:“是战神!”
容卿这次没有再顺着他说话,只是缓缓抬头,淡淡道:“弟子明日赴海内修行,一日不得飞升便一日不归。”
四目相对,云尧清楚地看到了容卿目光中的决绝。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徒弟此番是从哪里回来的了,是东离国容阳城!
而容阳城的不妥之处,他已有所耳闻。
云尧指尖微动,殿门猛地合上,一点白光自他指尖荡开,将整座重华殿笼入其中。
他叹了口气,低声问道:“你此番在容阳城,遇见了何人?”
容卿笑了,一如往日般温和:“容阳那几日乱的很,弟子运气不错,没遇到哪位不好相处的。”
云尧是个武神,虽没有七窍玲珑心,却也将容卿的心思猜了六七分。
他心中挣扎许久,拂袖撤去结界,最后叮嘱了一句:“万事当心,三思而后行。”
容卿道了声“是”,拱手行礼后,低着头退出了重华殿。
云尧坐在那里,看着门外笼罩在月光下的树林远山,静坐了一整夜。
檐下的风铎声好似风吹玉振,清脆平和。
他生出了一种“儿大不由娘”的惆怅来。
…
虽说明仪言明了,容卿会自个儿想明白,但是阿眠翌日还是起了个大早儿,心怀忐忑的在蓬莱岛岸上等了大半个时辰。
毕竟自己确实还欠了容卿上仙一句正经的道歉不是?
敖如沁找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愁眉苦脸蹲在一片沙地上,手里捏着根小树枝在地上戳。
她紧赶几步走过去,问道:“小师妹,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眠傻愣愣地抬头,立马扔了小树枝站起来,将两只手往身后一背,眼神飘忽:“没……没干什么。”
敖如沁狐疑地瞧了她两眼,说道:“既然无事那就跟我去清明台吧。”
阿眠自打到了蓬莱岛,还没人领着她逛呢。
此时她也不晓得那是个什么地方,只能任由敖如沁扯着自己的袖子踏上祥云,往蓬莱岛的中央飞去了。
蓬莱仙岛是四面环山,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中间留有一处空地,当年长韶上神在此落户时曾在云头瞧过一眼,只见其形似仙雾缭绕的壶器,因此,蓬莱又谓之蓬壶。
清明台是悬浮于众山环抱中的一方小岛,上铺石砖,架有高台,由碧纹结界相隔,以供岛中弟子修行切磋。
阿眠跟着敖如沁入了清明台时,王弘正压着公仪邱的胳膊将其按在地上,嘴里喊着:“服不服,就问你服不服!”
公仪邱一边龇牙咧嘴的鬼叫,一边喊道:“服了服了,六师兄手下留情。”
王弘哼了一声松了手,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凑到楼泽跟前,摊开手道:“二师兄,你又猜错了,给钱给钱!”
楼泽十分爽快地从怀里摸出来一袋银子,往他怀里一砸,探着头朝着公仪邱喊:“七师弟,这亏损的银子你可要给师兄垫一半啊。”
公仪邱揉着肩膀,愤愤道:“二师兄,此番是你非要赌的,还连累师弟我被人按着打,这伤药费还不知道从哪出呢。”
敖如沁松开阿眠冲了过去,踮着脚尖扯住了楼泽的衣领,往下一拉叫道:“二师兄,师父上次为着这事罚你去绣花,这么快就忘啦?还敢再犯?而且你怎么能不带我呢!”
楼泽被她扯得一个踉跄,抬眼就看向角落里正挪着小步子的明德,大声喊道:“十一师弟,你这次再去跟师父告状,师兄就跟你绝交!”
明德扬起一张稚嫩青涩的脸,十分无辜:“二师兄,我只是想去喝口茶啊。”
明仪左看看右瞧瞧,从怀里摸出一面八卦镜,往半空一抛,就见镜子在空中一转,大小涨大了三倍不止吸附在了结界上,镜面如水纹般荡开,将清明台上的众人都映了进去。
王弘第一个瞧见了,骂了一句脏话,说道:“大师兄,师父将留影镜放到这里是何意?”
留影镜,顾名思义,可将四周景象录入其中,以备事后查看。
明仪一整衣襟,咳嗽了一声,拿出了大师兄的派头来:“这留影镜过后可是要交还师父手中的,应该没人希望在师父面前自毁形象吧。”
敖如沁默默松开了楼泽的衣襟,拍了两下,若无其事地往旁边挪了挪。
王弘上前扶住了公仪邱,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明德左右瞧了瞧,化出一柄剑,捧在手里走到了陆晚面前,端正行礼后,礼貌问道:“不知五师姐可能抽空教导师弟的剑术啊?”
明仪满意地看着师弟师妹们“相亲相爱”的场面,觉得这才是师门中该有的正常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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