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自戳痛处了。
敖如沁仍是坚持:“穿上看看嘛,万一呢。”
阿眠拗不过她,只得将衣裳一抖,又抓过那披帛一绕,换上了身。
人间有句话说得好——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这衣裳轻盈,又似沃雾沾染,瞧上去原本就如摇落繁霜,迷荡秋水,飘飘欲仙了。
阿眠端庄往那站着,秀雅绝俗,如同明珠美玉,终于有了几分仙人的派头。
敖如沁看愣了眼,点评道:“小师妹,你如今的身姿倒是与容卿绝配,都能让我想起西海迷风崖头菩提树的玉枝。”
阿眠没怎么听懂:“这是个什么说法?”
敖如沁想了想,奈何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只能摇头:“不好说,我每次去西海看到那树的时候,只能在心底感叹一句‘这树看着挺好,只该让人远远瞧着’,我是从不靠近的。”
这个说法其实可以说成“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阿眠大概也能清楚她的意思了,点了点头。
还没等敖如沁再夸上几句好的,外面突然进来一个婢女,行礼道:“六公主,外面林子里起火了,容卿神君已经去了。”
“起火?!”
敖如沁惊得声音都变了,伸手将婢女往旁边一推,化出原形迅疾如风地跃上海面。
阿眠紧随其后,但到底不如对方龙身迅捷,等她出了海,只见敖如沁已经飞远了。
林子深处火光冲天,热浪翻滚,浓烟盘旋直入云霄,间或传来整棵树烧断砸入地面的响声,声势颇为骇人。
隔得这么远,都能闻到一股子火烟味。
阿眠正要赶过去,却瞥见附近崖顶一抹瘦小的身影,贴着山崖边缘站着,好像只需要一阵风,就能将人吹下去。
这人是……要寻死吗?
…
敖如沁赶到的时候,容卿已经施法设出结界将火势控制住了。
只是可惜他到底不司水,没办法灭火,否则也就没敖如沁什么事了。
不过,行云施雨是需要天界水神令牌的。
敖如沁就算平日里我行我素,此时也不敢将天界律法置之度外,如此,便只能在南海移水施救了。
正要施法,容卿拦住了她:“且慢,直接移水声势太大,若是惊扰附近百姓,这次你三哥的婚礼怕还是会受牵连。”
这话说到敖如沁心坎里了。
实际上,这火就算是把林子烧光了,都不归神仙来管,毕竟这事发生在凡人境地,又不是妖邪作祟,哪里能劳驾神仙?
但是她三哥娶亲在即,到时候新娘子来了,旁边乌焦一片难免会让她父王丢了面子。
所以她才火急火燎了赶过来了。
敖如沁闻言,一时也有些急了:“那怎么办?”
容卿沉思片刻,腾手画了个结界:“我施了障眼法以避凡人耳目,你快些移水来,否则这林子,怕真要烧完了。”
敖如沁略一点头,抬手掐诀,周身气浪翻腾,浅绿色的水纹激荡开来,南海水也变得不再平静了。
…
伏城站在崖边,迎着耳边呼啸的海风声,单手一撑坐了下来。两条腿在风中荡着,脚下就是南海。
他闭上眼,好像还能闻到林子里传来的那股焦糊味。
一把火烧了院子,没准等他做了鬼,还有地方住呢。
都是给他们陪葬的。
骨灰盒就放在他的膝盖上,风大时就会被吹得偏上几分,看上去没什么份量。
这时的海浪好像汹涌了些,从远处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撞在山崖壁上,变成水沫退下去,循环往复。
林子的火势渐渐小了,伏城知道,应该是南海龙族出手了。
还好他没选择把自己葬进这场火里,否则到时候南海里的哪个去阎王殿告自己一状,他可就要去地狱里服刑忏悔了。
他可不想将事情发展成那样。
他的目的,是要和阿娘待在一起的。
等到海浪再一次扑过来的时候,伏城将骨灰盒贴身塞进了怀里,然后嘴角含笑,翻身跳了下去。
看起来轻松极了。
…
阿眠原本就在往山崖顶赶了,谁知她刚摸过去,那人就跳海了。
伏城的身体在空中被风吹得翻了个儿,他看到了朝自己飞过来的阿眠。
他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恍然想起,自己好像抢过这姑娘的包子,姓甚名甚他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妖精。
阿眠也看清了那张脸,是那个很像孙小姐的女人的儿子。
她记得这个人,他阿娘叫他——伏城。
阿眠周身灵力运转,披帛飞出在她手腕上一缠,另一端朝着伏城继续飞去,在他落水的一瞬间,缠上了他的腰。
只是到底迟了一步,几尺高的浪头迎面盖下,将两人冲进了海中。
伏城原本就是寻死的,苦涩的海水从他的口鼻灌入,压迫到胸腔中,好像堵着一口气,呼吸不上来。
他想,原来溺水的感觉也是很痛苦的啊,不过没关系,就快结束了。
阿眠看着这人一心求死的模样有些晃神,却还是赶忙摸出了避水珠,抓着他的手将避水珠放到了他的掌心,随后伸手将他的手包裹住。
避水珠便将他们两个罩在一方水纹晃动的气壁中,温和的白光就透过两人的指缝映照出来。
伏城脏污的脸经过海水的冲洗,总算能看出几分原本俊秀的样子。
他紧闭着双眼,连嘴唇都变得苍白,但是嘴角的笑容却那么满足,好似在做什么美梦,让人不忍打扰。
阿眠能够感觉到,自己握住的那双手,温度慢慢低了下去。
她想,这个人,是真的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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