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了一下而后脚下轻点便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公子,怕是来不及了,城中有声望的医者已都接过来候着了,他们那边也有专门的郎中,”
“嗯,都守着,时刻注意着。”
黑衣人没再说什么,应了句
“是。”
苏禾说完复闭上了眼,搁在膝上的手食指微蜷了起来。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女人的面容。那样年轻脆弱又坚忍的模样。
他忆起他们初识的场景,那个姑娘带着简章的书信找到他的茶馆,求一份生计,他允了,并未放在心上,后来他事务繁忙,便忘了她的事,直到有一日,他偶然间见她读一本《茶经》,便同她交谈了几句,却被她对于茶事的一些见解所惊艳,后来对她的关注多了起来,她喜欢读书,遇到不懂的会向他请教,虽然她在学问上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她十分刻苦好学,也很聪慧,每每教过的东西,便很快能够记住且不轻易忘记。
她对于茶道亦别有见地,他同她,有许多共同之言,时间长了,他们渐渐熟悉,平日活计外两人偶尔会在一起试茶论道,他们是好友,更是知己。
苏禾的思绪渐渐飘远,他又忆起他寒疾复发不省人事的那一晚,那日他带了她和心腹去见一位品味刁钻的茶商,他正同那人谈一桩大买卖,她没有教他失望,那茶商对她所讲的东西很感兴趣,生意很快谈成,事后那茶商邀他们留下赏雪宴饮,那茶商只让他们二人进了庄子,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穿过一片梅林,到了一人工凿的湖边,那时雪下的很大,那湖未结冰反而冒着轻烟,湖心开着一种奇异的花,散发着说不上来的幽香,茶商邀他们上了一座画舫,一切奇怪的有些不伦不类,倒是符合茶商的品味,他那时心存鄙夷却没有察觉茶商的异样,他们推杯换盏,期间茶商也劝简笙饮了几杯,而后他有点醉了,头脑发沉,就在他们提出要离开的时候茶商突然脸色一变,趁他不备将他推下了船,他跌进了湖里,那湖水冷的刺骨,他犹反应不过来,只睁大眼看着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将手伸向了简笙,他在水里挣扎了许久,奈何狐裘太重,他脱了狐裘冷的几乎要晕过去,心里还记挂简笙,然而下一刻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简笙用簪子捅了那茶商,并大声呼救,而后从船上跳了下来,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自己拖上岸的,他的心腹见到了约定时候他们没出现便找了过来,救下了他们,他几近死,是简笙一直陪着他……
古宅内
“夫人,再加把劲!看到头了!”
两婆子守在床边关切着简笙身下,一人出声鼓励简笙道。
而简笙此刻已筋疲力尽,满头大汗,抓着床头束带的双手不觉松了下去,一直守着替她拭汗的仆妇见状,慌忙拍了拍她的脸,柔声劝道
“夫人,再用力,千万别睡!主君还等着您和公子平安团聚呢!”
这话似起了点作用,简笙用力咬牙,再次提起力气,边流着泪口中嘶厉叫道
“阿至!”
她喊着面目扭曲,握着束带的手露出青筋,她咬着唇几乎花光了全身的力气,终于,一声嘹亮的哭声在房里响起,仆妇感动的落泪,惊喜道
“出来了!出来了!”
简笙渐渐放松了表情,手滑了下去,张着唇虚弱地往身下望了眼,还来不及等稳婆剪下脐带便昏了过去……
雨下了一夜,打的满地残枝败叶,湿淋淋一片,风静静刮过郊野,泛着阵阵冷意,苏禾睁开眼眸,凝着渐露曙光的天色,嘴唇微抖,他听到自己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
“还没有消息吗?”
他的心里有些焦躁,那暖炉已然没了热气。守在车外的人好半刻才低声应
“属下去探探。”
他说着正要抬步,对面一人飞身而至,他便停下步伐,车内人掀起帘望向来人,眼神晦暗不明。
“公子。”
来人微一行礼,上头只道
“怎么样?”
“生了,是个小伙子,”
苏禾皱眉,打断道
“她呢?”
那人垂首回
“失血过多,孩子出来后昏了过去,他们请的大夫正瞧着。”
苏禾握着车帘沉默许久,好一会儿才道
“从那几个医者里挑一个最好的,守到她醒来为止。”
“是。”
那人离去后,车内恢复了静默,这时不知从哪又来了一个人,同样一身黑衣,背上背着一把剑,面容清隽,却是少年。
“公子,十三来了。”
黑衣人隔着车帘低声说。
苏禾应了一声,那少年已到了车边,对里头揖礼道
“公子,十三代姑娘请您回去。”
车内没有回应,十三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话,苏禾淡声
“云泽,启程罢。”
马车徐徐驶动,走出荒陌,转了个头后快速沿着来时的路而去……
“阿姐。”
“回来了。”
女人放下手中的书册,抬头望向满脸倦容唇色发白的人,皱眉,却没追究,只道
“回去好生歇息吧,明天我们再上路。”
苏禾点了头浅应了一声返身就要离开,却听身后苏故声音再次响起
“阿禾,她注定是这般,你便到此罢,莫要再陷进去了。”
苏禾闻言脚步一顿,身形稍侧,并未回头,他默然远凝门外,目光发怔,神情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他哑声轻轻道
“阿姐,我在想,这同魏珩所行有何区别呢?”
同样都是残害无辜,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苏故一愣,转头望向自己的弟弟,却见他说完这话便举步走了出去,房里只剩下她一人,地上映着她被烛光拖长的影,她指腹抵着兵书平滑的纸页,迟迟没再翻动……
简笙生下孩子后便一直昏迷不醒,她本就体弱,虽调养过但毕竟没有根除再加上产前心神受了影响,且她又太年轻了,生产过程算不得顺利,她的身子受到很大损伤。贴身伺候的仆妇一直守着她,眼见着郎中来了好几个,药也喂下去不少,可就是不见情况好转,她心里也着急,一同着急的还有刚来不久的裴沉,他本是奉命要护送简笙母子归京的,可万万没想到自己来的那日出了这样的事。简笙差点难产,孩子早产,母子看似乎都活了下来,可情形都不太妙。孩子还好些,郎中看过了,好生照料便无大碍,可大人却不见醒,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会如何。他心急着,仆妇与他一同商量,让他赶紧回京将情况禀明给裴至,让家主知晓好拿主意。裴沉想了想当天快马加鞭启程往京都而去。
这边简笙还不省人事,那边不知打哪传出的风声,将她的遭遇传的满城皆是,连着京都裴至和公主的婚事一起,一时轰轰烈烈,传播异常迅猛,不过两三天,整个陵安都知晓了裴至负心汉,为尚公主抛妻弃子,还有说当今天子不仁,为了帮女儿扫清障碍,派人害了裴至原配,人们纷纷同情起简笙来,而对裴至甚至天家有了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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