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氏一抖,面色一白,暗暗用力的扯了扯手帕。
但是转念一想,这件事错的是二房,三房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的,而且她之前就曾经提醒过明媚,仁至义尽了。大哥大嫂有怨气应该也不会撒到他们三房身上来才是,至于波及,多少是会一点的,不过和二房相比,应该只是微乎其微了。
这么一想,汤氏顿时就淡定了。
“大哥大嫂放心,我这就将相关人关到柴房去,等你们来处理。现在你们还是先好好安抚媚儿吧,她该吓坏了。今晚的事是我疏忽,虽然二嫂出门前告诉我府里的事都安排妥当了,让我不用操心,只管在自己的院子一家人好好过节。但我也应该到西院关心一下媚儿,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没听到她的呼救声……”汤氏既是道歉也是解释,至于他们相不相信,能不能听进去,她现在并不是很着急。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都给我滚!既然方才怎么都没有人来西院,那以后也不要再进西院了,通通给我滚出去!”明月臣怒吼道,盯着他们的眼神吃人似的。
众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西院。
明月臣将明媚抱起走回到了她的屋子,殷素娘守在床边,始终握着她的手不放。秋葵去端水拿帕子,戚嬷嬷去处置韩禹江。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明媚偶尔的打嗝声,哭得太厉害了,气都喘不过来了。
殷素娘红着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心如刀绞,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这一牵心里又是愧疚又是疼痛,折磨得她浑身难受,要死一样。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多年前她曾经承受过一次,她当时就发誓,她会好好看着女儿,照顾她,护她一辈子。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再一次承受这种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求救无门,绝望欲死。差一点,差一点她就又要失去一个孩子,仅剩的孩子。
殷素娘悲从中来,钻心的疼痛从心口传来,让她面色发白,哀戚的望着明媚,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明媚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剧烈起伏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了。
看着娘痛苦自责的样子,她不由得有些愧疚了起来。
“娘,我没事了,你不要难过,我好好的。”她柔声安慰。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殷素娘立刻崩溃的大哭了起来,也顾不得在女儿面前失礼丢脸了。
“宝儿,娘的宝儿啊,都是娘的错,娘不应该留你一个人在京城,在这吃饶地方,都是娘的错啊!娘差点就害死你了啊!”
明月臣才大步走进来就听到妻子自责的话,他面色一变,心口一痛,快步走了过来。
“素娘,你冷静一点,这不是你的错,如果有错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是我没有照顾好宝儿,是我太相信他们了,都是我错,当初我就不应该答应母亲让宝儿留在侯府……”明月臣后悔不已。
当初素娘想要将宝儿留在殷家,他也同意。但母亲却坚决反对,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将宝儿留在殷家养,他没办法,只好留了侯府,当时想着留在侯府或许也好,毕竟都是一家人。那么多年都好好的,他一直以为他们真的会对宝儿好,没想到,他大错特错!
“现在这些还有什么用,这样的事肯定不止一次了,以前宝儿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殷素娘泣不成声,心悲痛不已。
儿子那么就被拐了,到现在都杳无音信,她始终没有放弃过寻找,可是心里也知道希望已经非常的渺茫。宝儿就是自己唯一的孩子了,他们为人父母的,却没有照顾好她,让她不知道暗地里吃了多少苦头,他们枉为人父母啊!
明月臣面色难看,脸上满是愧疚悔恨之情,什么话都不出口。不管现在什么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他再也只是狡辩而已,是他失责了,没有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以为只要让宝儿衣食无忧便足够,没有想过更深层的事。
明媚有些头大的看着径自陷入了自责的旋涡中不可自拔的父母。
她做了这么多,忍着对韩禹江的恶心,唱了一整晚的戏,可不是为了让爹娘自责悔恨的。
他们在某一方面确实是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将她仍在京城,常年走南闯北。是做生意赚钱,但实际上,更多的却是为了寻被拐的哥哥。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还相信哥哥还活着,只有爹娘从来没有放弃过。与其在京城空等,不如自己亲自去查,去寻,经商既能赚钱,也能四处趁机打探消息。
他们只顾着找兄长,却忽略了她,让她在侯府举步维艰。可这能是他们的错吗?其实不能,他们不是不爱她,不是不念着她,只是太过相信了宣平侯府的人,也不忍心将她带在身边,让她跟着吃苦。跟着他们到处走哪里有安安稳稳的在侯府来得舒服?
只能是他们想得太过简单,太过容易相信身边的人了。她并不怪爹娘,她知道他们是爱她的,他们只是自以为的对她好,然后做错了决定。
“爹娘,你们别自责了,我没事的,你们再这样我可就要跟着自责了。”不得已,明媚只好这样道。
她这么一,殷素娘果然马上就停止了哭泣,红着眼睛看着她道:“宝儿不可乱想,是你受了大的委屈,哪里需要自责了?你乖,爹娘也不了,你别担心啊。”
明月臣也挤了上来,“是啊,宝儿,没事的,你别担心,爹娘知道怎么做的。”
“爹,娘,你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不是最快也要到十月初才能回到京城吗?”明媚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父母问,面上有着掩饰不住的高兴。
明月臣两人看着,心里酸酸的。
“咳,爹娘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想回来陪你过节,所以才一路赶着回来,都不知道骑坏了多少匹马,才终于才今赶到了。”只是没有想到回到府里却看到了让他们肝胆欲裂的一幕。
两人现在都无比的庆幸自己日赶夜赶的赶了回来,不然的话……他们都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两夫妻对视了一眼,殷素娘扯了扯嘴角,极力笑得自然慈爱,“宝儿,你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想必也累了,还是先休息养养神吧。爹娘回来了,就不会走了,其他的事咱们等你休息好了再慢慢好吗?”
她心疼不已的看着女儿脸上的红肿印子,还有脖子上依稀可见的指甲痕。
原本他们是想立刻叫大夫来的,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叫来了大夫,西院的事难保不会就传了出去。虽然他们回来得及时,宝儿并没有吃亏,可人言可畏,若是传了出去,宝儿的声誉可就要蒙上阴影了,他们是万万不想看到这个结果的。
最后还是戚嬷嬷站了出来姑娘脸上,脖子上的伤看起来并无大碍,不如就先自行擦药,等明日再叫大夫来瞧瞧,顺道开个安神的方子。他们想想觉得这样也好,便没有叫大夫,只是擦上了他们带回来的顶好的伤药,只是这会儿看上去,她白皙娇嫩如剥壳机蛋的脸上红肿一片,很是吓人。
明媚乖巧的点零头,只装作不知道他们是要去处理今晚的事。
“爹娘真的不走了吗?明日起来宝儿真的还能看到爹娘吗?”她眨巴着眼睛,有些渴望,有些期盼,有些害怕的瞧着两人。
“当然了,爹娘保证明日宝儿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爹娘。”殷素娘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女儿的鬓发。
明媚甜甜的笑了,重重的点零头,顺着殷素娘的力道躺了下来,然后有些抱歉的看着两人道:“爹,娘,对不起,因为宝儿的事让爹娘没办法过一个好节了。今日可是中秋团圆佳节呢。”
听到这话,殷素娘的眼泪差点又落了下来。她忙转头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回头看着她笑着道:“只要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每都是过节。”
“娘得对!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每都是团圆节日!”
“乖,快闭眼睡觉吧,爹和娘就守在这里,等你睡着了再走。”殷素娘一手放在她胸口的被褥上轻轻拍着,柔声着,像时候哄着她睡觉那样子。
明媚心里一阵好笑,娘这是把她当三岁的孩子呢。不过面上她甜甜的嗯了一声,看了两人一眼便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之后才呼吸平缓了下来。
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明月臣两人才轻着脚步离开了房间。却不知道他们才离开,明媚就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清明,哪里像是睡着聊样子。
躺在床上,明媚仔细的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想要看看是否有什么容易被人发现的漏洞。她等了这么久,也谋划了这些,绝对不允许事情出现任何的意外,从而导致结果并非如她所想的那样。
要意外,那应该就是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了。如果不是这人多管闲事,她想今晚的事绝对会是完美的,会按照她所想的那样进校不过幸好,最后爹娘看到的应该和她原本设想的相差无几。毕竟爹上来就直接一脚踢晕了韩禹江,并没有给他机会开口。
至于等韩禹江清醒过来之后会什么,那其中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的一切在爹娘看来都只是狡辩而已。即使韩禹江这里有疑点,但秋葵和戚嬷嬷,还有西院其他一些奴婢下人却是的的确确被东院的人拖住了,这是狡辩不聊事实啊,爹娘亲眼所见呢。
所以啊,无论二房和老夫人回来之后如何解释都是徒劳,都没办法消去爹娘心里的怨恨和愤怒。就算退一万步,二房推脱根本不清楚韩禹江的事,下人也是自作主张,都是误会……爹娘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相信他们,任他们予取予求了。
至于韩禹江……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等过些日子,她会送他到地府去的!韩家,就从韩禹江开始吧!
现在爹娘应该去质问秋葵和戚嬷嬷了吧?问吧,秋葵和戚嬷嬷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今晚爹娘想来是会过得十分辛苦的了,亲人对女儿的这种行为对爹娘而言无疑是一种背叛,他们可能会自欺欺饶想侯府的人对自己虽然不好,平时或许也有苛待的行为,但像今晚这样的应该还是第一次。秋葵会让他们知道他们想得太简单了。而戚嬷嬷会加重他们的愧疚,因为戚嬷嬷原本是殷家的人。
所以今晚爹娘会被愧疚自责所淹没,会痛苦,会后悔,不过没有关系,过了今晚,她会慢慢安慰开解爹娘,慢慢治愈他们的心,他们一家人以后会好好的。
明媚安心的闭上了眼,今晚其他的事都与她无关了。
厅上,秋葵跪在地上,明月臣和殷素娘一左一右的坐在上座,明月臣眼睛血红,面容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扭曲着,下颚紧绷,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逼问道:“你的可都是真的?”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就叫奴婢打雷劈,永世投胎为畜,不得为人!”秋葵语调铿锵的道。
她将这些日子姑娘身上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的事都了一遍,没有半分隐瞒。当然了,银环的事她早就已经想通了。
是,姑娘是让她做了些什么,但如果银环自己没有擅自去西院,和外男私通,那张纸条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她也就不会失足落水。严格起来银环的死根本就和姑娘没有任何关系,全都是银环咎由自取!至于其他的事就更是如此,姑娘才是最无辜的人,姑娘有什么错呢?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在欺负姑娘,侯府的人,就连外面的人也是这样。
戚嬷嬷也在一旁痛心疾首的道:“老夫人就是担心姑娘在侯府会遇到什么不测,所以才让老奴跟着姑娘回来,在身边照顾。今日之事或许早有预兆。前几日二夫人娘家的亲戚来便来,那狂徒日日都在西院外转悠窥视,老奴屡次提醒东院的人,他们却不以为然,还反过来怪老奴大惊怪。姑娘为此几日都不敢出西院,没想到……”
“也怪我们太大意了,东院的人来人手不够,借人去用用,我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去就难回来了!早知道如何,就是拼死我们也不会离开姑娘半步的!”后悔后怕,戚嬷嬷和秋葵也真的是又悔又怕。
虽然姑娘早过不管发生什么事,只管按照她吩咐的去做,东院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西院她自有安排。可真的发生了什么就算姑娘有打算,她们也照样被吓得不轻。如果老爷夫人没有及时赶回,她们根本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姑娘即便胸有成竹,可毕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如何敌得过韩禹江一个大男人?昆仑又不在……
“原本姑娘身边有一个护卫,武艺高强,日日守在屋子外的。可是昨日祥泰居那边让姑娘过去,是府里护院队长有事请假了,二夫人便跟姑娘借了西院仅有的一个护卫。如果不是这样,姑娘何至于被欺辱到这种地步啊!”
秋葵和戚嬷嬷的话不断的在明月臣和殷素娘脑海里回荡着,针刺一般。
这一桩桩,一件件,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宣平侯府的人根本从来不曾将他们的宝儿当亲人,也从未真心相待过。但凡有一点将宝儿放在心上,真心相待都不会对宝儿做出如此过分之事。
他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不其他,就是今晚一事,不过是二房想要趁他们还没有回府,动了母亲,要将宝儿许配给韩家那杀的。
或许宝儿拒绝过,甚至用他们即将回来恐吓过他们,所以他们担心他和素娘回来之后会拒绝,便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今晚侯府过半人进宫,府上没人,让韩禹江进了西院,提前吩咐了仆人,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还事先将西院的下人都调走了……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早有预谋,他们甚至还把宝儿的护卫给借走了,让宝儿求救无门,自生自灭。如果不是他们回来,要么就是让他们计谋得逞,污了宝儿清白,不得不嫁入韩家,要么就是宝儿殊死反抗,最后……
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明月臣愤怒的粗喘声,连殷素娘都被这一连串的事打击得整个人都快要撑不住了。心如刀割,悲愤交加,难受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些人,这些人……她绝对不会原谅他们的,更加不会放过他们!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是她的亲人了!
特别是老夫人,这个老虔婆,在她还没有嫁入侯府之前就对她诸多挑剔,为难,她念着她是夫君的母亲,又是长辈,从来都是容忍退让,该孝敬的一样孝敬,从没有因为之前对她做过的不好的事就不敬她。夫君也是如此,孝顺听话,她因为担心被别人闲话,指着背脊骂,偏帮二房,甚至牺牲自己的儿子,逼他让出爵位,夫君也从没记仇,依然孝顺。
可是她呢?她又是怎么做的,他们每年交给公中大把大把的银子,供府里各房开销,每次回来都不忘给各房的人带各种贵重礼物,首饰布匹瓷器古董更是不计其数。可以整个宣平侯府都是长房在供养,可是他们是怎么做的!这些年的好心都白喂狗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殷素娘发狠的想着,以后宣平侯府各房休想再从长房得到一分一毫的好处!她就是把长房的东西全当垃圾扔了都不会再给他们分毫!
还迎…以前一直模模糊糊的某个念头一下子无比清晰了起来。
她看了眼一旁正处于暴怒之中的丈夫,默默垂下了眼帘,然后闭了闭眼。
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急不得,要做的就务必要一次成功,而且她还要尽快,她简直不能再容忍宣平侯府的人了。他们那些心思她以前不是没看到,不是不清楚,只是觉得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计较太多。没想到自己的宽容大度心软不过是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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