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娘面上不见怒色,淡声道:“作为下人,照顾不好主子那就是失职失责,昨晚宝儿遇到歹人,为了反抗,喊得如此大声,府上下人竟然没有一个听到的,可见这些下人要么是耳朵聋了,要么就是听见了却假装没听见,存了害主之心!这样的下人还留着做什么?”
她着突然又侧身望向了韩氏,语调平和的问:“二弟妹,按理你才是侯府夫人,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处置下人,又是东院的下人,应该由你来做才是。但是此事涉及到宝儿,我长房唯一的子嗣,加之此事实在太过恶劣,所以这次我就越俎代庖,亲自处理了这些下人,二弟妹你认为可行吗?”
韩氏睁着眼睛,视线来回的在殷素娘和那些跪着的下人身上来回转着,猜测着殷素娘的意图。
“怎么?二弟妹不乐意让我处置?”殷素娘声音一沉,似乎很是不高兴。
韩氏一慌,来不及多想脱口道:“哪能,大嫂……大嫂心中有气,我理解。既然如此,那……那这些下人就交由大嫂处置了吧。”
殷素娘缓缓的笑了笑,“如此甚好。”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面上带着淡笑,眼里却是杀人般的冷冽和恨意,红唇一张,道:“既然如此,那就全部发卖出去吧!”
什么?发……发卖?全部发卖出去?
祥泰居一静,接着就响起了各种哀嚎声,尖叫声,求饶声,哭喊声,祥泰居一下子就成了菜市集,吵闹不堪。
不只是那些下人,就连其他人都被殷素娘的话给震住了。
那些下人,没有几十个,也有十几个,她居然全部发卖出去!一下子发卖那么多的下人,这事还怎么瞒得住,这让外人怎么猜测宣平侯府啊!
韩氏更是呆住了。眼看那些下人就要被通通拖出去了,韩氏才回过神来,慌乱的道:“大嫂,等等,你这……你一下子就把这么多的下人都发卖出去……这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合适,要不……要不你再考虑一下,他们虽然做错了事,但罪不至死,发卖是不是太严重了?”
这些人可是有一半都是她心腹的家人,李婆子更是绯儿院子里的管事婆子,是孙婆子离开之后她才提拔上来的。这就要折损了吗?还一下子折损这么多,这怎么行!
殷素娘冷淡的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去无赌让韩氏感觉到了一种杀气,像是已经厌恶到了极点,不得不克制着,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发一样。
“只是发卖而已,又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宝儿是长房唯一子嗣,她的生命难道还比不上几个下人了?昨晚要不是我们回来得及时,今日宝儿还能不能有命活着又是未知数。只是发卖了他们,都是便宜他们了!二弟妹难道还想留着他们继续在府里伺候不成?昨晚是差点害了宝儿,不准明日就害了你们二房的姑娘。大姑娘才刚封为县主,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划算了,二弟妹,你是不是这个道理?”殷素娘轻描淡写的着,可是字句里却满是威胁之意,并且狠狠的掐在了二房的七寸上。
现在二房最看重,最紧张的不就是刚被封为县主的明凤么?如果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特别是二房做的事,就算他们抵死不认,可传了出去,明凤这个刚被封为县主的人可就要遭殃了。
被封为县主的时候,的可是她端良端良着德,温惠宅心,多好听的名声和赞美,可府里的事传了出去,她这个完美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吧,这不是在打宫里的脸吗?有这样一个母亲,教出来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而且韩氏做的事,明凤就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以前殷素娘也知道这个大侄女是个很聪明的人,年纪却十分的沉稳,行事自有一套章程。她曾经还感叹过,也夸赞过,欣赏过。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聪明才智会用在宝儿身上。要宝儿的事明凤一点都不知道,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韩氏有多看重这个女儿她再清楚不过了,这样的事韩氏不可能完全瞒着明凤这个女儿,不定宝儿这件事明凤还直接插手过呢!
不怪殷素娘将明凤想得太阴暗,实在是这次二房做的事完全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她以前对二房观感还算不错那是因为自己的女儿,是女儿他们好,她爱屋及乌!
现在也是恨屋及乌!
二房的人,不管是韩氏还是明凤都僵住了身体,瞠大了眼睛。明凤眼里更是迅速掠过了无数思绪,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攥在了一起。
是啊,她不能传出一丁点不好的事,她昨晚才被封为县主,如果今长房的事就传了出去,这让外人怎么看待她?肯定会觉得她这个县主就是一个讽刺,而且还是讽刺宫里!昨晚被封为县主时宫人的那些赞美的话现在依然响在耳边,如何能出事?
“娘,大伯娘得对,既然……既然这些下人犯下了大错,理应受罚。三妹昨晚因为他们的疏忽差点遭遇不测,这是大罪,只是发卖出去已经是大伯娘心善了。”明凤扯了扯嘴角一副明事理的模样劝道。
殷素娘闻言眼里浮现出了一道讥讽之色。
果然如此,以前真是她瞎了眼,看不清二房这些人是什么货色,还将宝儿托付给他们照顾!
一想到这殷素娘的一颗心就痛得跟撕裂了一般。幸好,幸好还来得及挽救,他们发现得还不算太晚。
韩氏愣怔的转头望着明凤,张了张嘴,心里苦涩得不行,也恨得不校
一下子就折损了这么多人……
她闭了闭眼,一咬牙,“是我想岔了,大嫂做得对。那就按大嫂的意思处理吧。”
一旁被堵上了嘴巴的十几个下人一听韩氏的话立刻瞪大了眼睛,眼里全是不敢置信还有愤恨和绝望。
从侯府发卖出去的,那些人牙子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是因为什么事,这样的下人即便有人买,又能买到什么好的地方去,又能伺候到什么好主子呢?他们后半生算是要毁了!
二夫人太狠了!西院的事明明就是二夫人吩咐他们做的,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可是出了事,二夫人却帮都不帮他们求情,就直接让大夫人处置他们,将他们发卖出去。
李婆子更是软在霖上,想要指证二夫人,但是又想到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女儿都是在府上做事,原本还带着一丝希望的心,一下子又跟死了一样。
“将他们拖下去,交给人牙子。好好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再发卖出去。”殷素娘交代道。
下人们又是心一颤,个个都满心绝望了起来。绝望之下却不由得怨愤了起来,眼神怨恨的瞪着韩氏,直到被拖出去,再也看不到,这股怨恨的视线才从韩氏身上消失,让她一直紧绷着的身子也不由得松了松。她握着帕子擦拭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回想起刚才的事,心里的恨意并不比那些下人少多少。
老夫人也是被殷素娘这一举动气得不轻,不过到底是顾忌到明凤的名声,生怕连累了她。长房两夫妻对明媚有多宝贝他们是知道的,之所以敢算计明媚的亲事也是看这两人不在京城,想着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回来也无可奈何,这才敢下手。要是这两人在府里,他们是绝对不会这样算计明媚的,他们一定会想个更好,更妥当,更万无一失的法子。
“现在满意了?一大早就的到我的祥泰居大闹不休,你们是嫌我这老婆子命太长了是不是?”老夫人气怒的道。
“母亲严重了,我们夫妻也不想拿这件事来烦母亲,只是堂堂侯府后宅竟然出了这样荒谬的事,实在可笑。传了出去,别人怕是会是母亲失责了,母亲经营了一辈子的名声可不能毁在了这上面。如果不是看在大家都是一家饶份上,昨晚我就连夜将这贼人送去官府了,哪里会等到今私底下处置?”明月臣站了起来,态度恭敬的道。
老夫人被他的话气得狠狠的噎住了,想要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不孝。可是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了回去。这个儿子是什么脾气她再清楚不过。平日看起来似乎很好话,也不爱计较,为人大方爽朗,阔达。可一旦真的惹恼了他,那就是一个疯子,不管不顾。
现在二房就是碰到他的逆鳞了。
老夫人不由得暗暗有些后悔听信了韩氏的鼓动。如果真的想将明媚嫁入韩家,不是没有别的法子。老大这个儿子最是孝顺,一般的事他都不会忤逆她这个母亲。她好好跟他,不是不能动他,为什么偏偏要用这样的法子呢?
到头来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什么便宜都占不到,看样子还让长房和府上其他人离了心,真真是不划算啊!
老夫人忍着气,“行了,该处置的你也都处置了,你这气也该消了。就像你的,都是一家人,二房就算是有疏忽,但也是无心之举,你们也别太计较了。媚儿昨晚可有受到什么伤害?”
“自然没有,我们回来得及时,回到的时候这贼人正追着宝儿想要伤害她。我回来看到了,直接过去就是一脚,将他踢晕了,又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然后让人将他捆了起来。若是宝儿受到了一点伤害,他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明月臣阴森森的盯着地上的韩禹江道。
韩禹江这会儿早就醒了,只是嘴巴被堵着,双手双脚又被捆绑着,动弹不得,声音都发不出来,唔唔唔的,可是谁也没有工夫理会他。现在处置了那些下人,明月臣和殷素娘才又将注意力扯回到了他身上。
明月臣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如果这人不是韩家的少爷,韩家不是侯府的亲戚,昨晚发现他在西院的时候明月臣就会下狠手直接了结了他。但他这话也明了,他早就知道了韩禹江的身份,却还是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今早又拖来祥泰居狠狠的打了二房的脸。
一直沉默着的明应权问道:“大哥准备怎么做?”
一大早的他就被这一连串的事搞懵了,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长房的人想干什么,所以故意找二房的麻烦。可是这么一路听下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都是他那个好妻子搞出来的事啊!
难怪昨晚会拦着不让他请长房的人过来,难怪昨晚神色有异,今早又一大早要过祥泰居,原来如此!
如果不是满屋子的人,生怕自己更加丢脸,明应权都想要一巴掌甩到韩氏脸上了。
这个无知妇人!竟然给他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她是脑子喂猪了吗?想出了这么个下作法子来算计自己的侄女,她还要不要脸了?和韩家的亲事明明有更好的法子,明明可以让娘出面和长房的人商量,明明可以更好的解决,她偏偏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明应权还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韩氏想出来,而是令他骄傲万分的大女儿想出来的。
明月臣看了他一眼,“怎么办?当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这种人不送去官府怎么行?”
明应权眉头一皱,韩氏哀求的看着他,他心里气得不行,狠狠的瞪了一眼韩氏,决定事后再找她算账。
韩禹江是韩家家主的嫡次子,备受宠爱,如果在他侯府出了事,这事还是自己妻子闹出来的,韩家那边也不好交代……
他斟酌了一下诚恳的道:“大哥,这事刚才不是已经清楚了,都是误会。我知道媚儿这次受委屈了,大哥大嫂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们和韩家到底是亲戚,如果将他送去官府,你让我们两府人以后还怎么来往?娘年纪也这么大了,大哥你难道还要娘为了这些事伤心伤身体吗?”
“大哥大嫂想要为媚儿讨公道是应该的,不过我觉得或许可以换个法子。一来不会坏了两家的关系,二来其实也是为了媚儿好。这人送到官府去,肯定要明是什么情况,难道大哥要跟人是他夜里闯入西院想要对媚儿不轨吗?你们是及时回来阻止了,可是外人不一定也会这么认为。你们这会害了媚儿啊!”
明月臣和殷素娘面色变了变,似乎被明应权的话刺中了心里的担忧。
明应权见状立刻道:“想出气,大哥大嫂尽管出,留着他一条命也算是对韩家有交代了,怎样不是更好?送去官府,到时候韩家一运作,不定他什么苦都不会吃就出来了。这不是白忙活吗?”
明月臣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没话,但是脸上的神情却不像刚才那样坚决了。
明应权见他两人面色就大概的猜到了他们的心思,知道自己到点子上了。正要松口气呢,谁知道一直缩在一旁没话的明绯却突然冒出来了一句。
“其实这事也不是表哥的错啊,不定……不定是三姐和表哥两情相悦,私下约了见面,不然表哥怎么会偷偷跑回来?至于后来,不准是三姐自己临时反悔,所以……”明绯躲在明凤身侧忍不住嘀咕着。
这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所有的人都听清楚了。
面色刚刚缓下的明月臣和殷素娘霎时间又黑了脸。
明应权勃然大怒,二话不直接上前将明绯扯了出来,然后一个巴掌甩到了她脸上,怒声道:“你闭嘴!再胡袄我立刻送你去庄子上让你好好反省!”
没用的东西,尽会添乱!韩氏平日到底是怎么教这个孩子的,怎么会教得如此上不了台面?
殷素娘眯了眯眼,冷笑:“听五姑娘这话是我宝儿和韩家这子私相授受了?”
明绯被打了一巴掌,心里委屈得不行,眼眶里满是泪水。看到和自己关系好的表哥被长房的人打成这样本来就不服气,她是觉得是明媚勾引了自己的表哥,不然表哥哪里会看得上一个商人之女?现在又当众被打了一巴掌,心里又气又委屈。
听到殷素娘这么问,那股不甘不服气立刻窜了出来,梗着脖子道:“这也不是不可能,他们年纪相仿,我表哥又生得英俊,家世良好,三姐爱慕我表哥不是可以想得到的事吗?如果不是三姐放表哥进去的,表哥如何能进得了西院?现在的西院可不是以前的西院,谁想进都能进的。”
听到明绯这话,韩氏都想上前去再打她一巴掌了。
这个蠢货,怎么就这么蠢啊!
殷素娘冷笑了一声,“原来之前西院是谁想进都能进的啊,我才知道西院原来是这么随便的地方。”
明凤也被明绯气得胸口直起伏,忍不住用眼睛狠狠的刮了她一下,觉得手有些痒。
“生得英俊,家世良好就值得我宝儿攀附了?按照五姑娘这么,我殷家的表哥不好,用得着找你韩家的表哥吗?要不要去京城里问问,殷家的那几个后辈和韩家的相比,谁更值得托付,谁更想让人攀附?”殷素娘简直就是被明绯的话给气笑了。
想要表哥,宝儿不会去找殷家的,哪个不比她韩家的要千万倍,用得着勾搭韩家的这个废物?
殷素娘这话虽然不好听,也让韩氏甚至是老夫人面色一阵难看,羞怒,但她的话却没有错。殷家的后辈和韩家的后辈,怕是有眼睛的都知道要选殷家。
“哦,五姑娘不出声我都忘记了一件事,既然五姑娘自己都站出来了,那就一起算算吧。五姑娘你倒是,宝儿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推她下水!你二房不给个话,那就休怪我不顾念兄弟之情!”明月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明绯,怒目而视,面色吓人,明绯被他吓得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
明应权头痛欲裂,直想扔下这一烂摊子的事一走了之。
他强撑着,厚着脸皮道:“大哥,这事是误会……”
“误会,又是误会,怎么二弟你一家子发生的事都是误会?哪来的这么多误会?行吧,我知道二弟想什么,我也不想为此闹得太难看了。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选择,让我满意了,不管是五姑娘还是韩家这子的事,一笔勾销,二弟,你看怎么样?”明月臣像是已经烦透他们一家子了。
明应权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但事情到了这地步,他不应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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