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一章(1 / 2)枯城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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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沉入昏暗,几盏不亮的路灯相隔遥远,摇晃着似是湿透的光。林书南找到几篇英语文章,说是很适合景行目前的进度,晚上讲解给他听。景行一下课就往回赶,将那辆旧自行车蹬得飞快,几乎要离开座椅。

他再拐过一条街,就快要见到明亮的围墙和门牌号,脑后却突然挨了一记重击。他从自行车上摔了下去,落进一个捆紧的黑布袋中。自行车一同倒地,轮胎急促的转动戛然而止。

当他从梦魇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他刚一起身,头疼得厉害,眼前一花,又倒了下去。景行只好躺着环顾四周,书包就靠在床边,房中除了燃着的几根蜡烛和这张床外,再没有其它东西。他躺了很久,恢复了点力气,挣扎起身去开门。门却从外面反锁,他用力推拉了几下都打不开。

屋子四面封闭,仅有一扇小门,连窗户也没有。他用力拍门,没有人应答,他只能又坐回床上去等。过了一个多小时,门才忽然开启。

若昕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先是一怔,快步走到他身边,紧张地问:“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受重伤?你是不是又去参加游行了?”

景行同样懵然无措,与她面面相觑。那扇木门又迅速合上。景行才意识到即将要发生很糟糕的事。他高声制止,做着无谓的抵抗,因情绪激动,受过剧烈震荡的头又感到一阵裂开似的疼痛。

他倒嘶一口冷气,往后仰去,闭目咬牙,过了好久晕眩才缓解。

若昕伸手搀扶住他,慢慢让他靠在垫起的枕头上,说:“你先别乱动,小心碰到伤口,先躺下,看看到底哪里受伤了?”

景行心绪纷乱,喘息着说:“我没事,谁带你来的?”

她担忧的神情逐渐冷却,念出两个字:“落霞。”

景行也很诧异,但很快随她淡漠的态度瓦解,又问:“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她说你受了很重的伤。其余的我问她,她也不说了。你的事,我也没想那么多。”

她轻描淡写地解释,似乎并不担心眼前的困境,面无表情地沿床沿坐下,也不看他,望着那簇微弱的灯火。

景行缄默,半晌后说:“凡事你都要先考虑清楚。她大晚上把你带出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若昕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递到他眼前,很自然地说:“可是她给了我这个。”

那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荷包,曾经是她的零食口袋,装满了青果蜜饯。落霞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从他身上翻走了一件贴身的东西。

她发出一段喑哑的笑:“原来你一直留着。”

景行把脸转到一边,感到面颊上像是烧起一盆炭火,不愿让她看见被戳破的窘态。

若昕仍旧发现了端倪,只是并未尴尬,而是惊讶地说:“你的脸好红,真的。”

她的表情强调着那并不是正常情绪该有的红晕。经她这么一说,景行也察觉出异样。先是面颊发烫,随后气息也变得紊乱沉重,从内到外,涌出混浊的热潮,令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当景行恍然大悟时,手指已经不自主地打颤。

“你怎么一直在发抖,你很冷吗?”

她伸手抓住了床上的被子,随时都会给他披上,靠近了一段距离,想看清他的状况,却被他竖起的手阻挡。

景行的额前渗出了薄汗,已经说不清楚话,沙哑地抗拒道:“你别过来,我没事。”

他用力掐紧大腿,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热浪像是成群结队的蚂蚁,从心房沿着血脉向全身爬去。

若昕立刻明白,顷刻间复杂的情绪填满她的脸孔。愤怒,担忧,惧怕和歉疚交错徘徊。她紧闭眼帘,止住漫出的湿润。

景行强笑道:“你,你别怕,簪子借我用一下。”

若昕拔下一根金簪,递到他手上:“你,你要做什么?”

“你把脸转过去。”景行见她很担心,竭尽全力放温柔声调,说:“快点,没事的。很快就好。”

她犹豫着把脸转过去。景行迅速把簪子朝左臂扎去。剧烈的痛楚很快就浇灭了欲火。那就是欲望第一次带给他的感觉,不是欢欣与羞赧,而是无所遁形的厌恶。血沿着手臂下滑,将袖子染红了一大片。

若昕拿出手帕给他包扎,不说一句话,直到他的气息平和,拿起那支沾了血的金簪,恍惚间笑道:“要不你捅死我算了。”

“别胡说。”

“我没胡说。”她疲倦到了极点,低声笑道:“我是真想看看我死了,他们要怎么收场?我也想知道,他们到底还想要做什么?”

景行凝视着她湿透的眼眶始终没有掉落一滴泪,直到阒然干涸,是因为她在笑的缘故吗?

他勉强笑道:“你死了怎么看?”

“你帮我看啊。”她低下头,地面印上两滴水痕:“然后你再说给我听。若是我死了,听不见别人的声音,你的声音,我想我应该是能听见的。”

“我不说给你听,我怕鬼。”

景行吐出一口气,拭去额前潮湿的乱发,问:“现在几点了?你有怀表吗?”人在焦急的情况,会特别想知道时间。景行清楚现在家里人一定正满大街找他。

“没有。我出来的时候是刚过十一点。原本都要睡下了,落霞悄悄来叩门,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车子在路上又开了很久,估计我到的时候,都快两点多了。”

若昕看出他内心的忧虑,转动着那支金簪,说:“一定能出去的。既然是落霞,那就是云裳做的事。如果明天早上都没有人来,我就去把门磕破了。”

“拿什么嗑?”

“我跟你说过,对付门,要用脑袋。”她似笑非笑地说:“无论是我的脑袋破了,还是门破了,都会有人来的。”

“那要是门刚好破了个窟窿,你的头穿过去,卡住了拔不出来怎么办?”

她被逗笑了,睫毛发着抖,脸上的云霾一扫而空。景行也是用说笑安慰自己混乱的心。他挣扎着下床,抱膝坐在墙边的地上,对她说:“你先睡一会儿,等你醒了,应该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

若昕二话不说,把被子拖了下去,铺到他身边:“地上又湿又冷,没法坐人。我听你的,你也得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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