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昕蹙眉道:“不准去。我都说了,现在外头管得严,昨天就有两个小厮因为在池边捞鱼玩,不成想捞到了妈养的昭和三色。结果就被林大娘拖出去打了个半死。”
景行见她表情认真,也不敢再随意惹她生气,就拿了钳子给她夹核桃,淡定回答:“你忘了我的活计了?我本来就是个侍弄花草的,自然要给主子们送花去?”
若昕缓缓坐下,半晌不语。一缕从未出现过的干涩笑意凝固在她的唇边。她低声道:“你知道的,我是想你好。”
景行的心境如同门外的水渠,原本平静缓和地前行,不为风雨所动。如今像是结了一层薄冰,再也无法流动。
正逢孟氏送来正月的赏钱。锁红见了就笑:“太好了,平时让他来斗牌,总说没钱推脱。今天让我逮住了。可要让他好好放一回血。”
落霞刚从外头走进来,劝道:“可别忘了,最近林大娘管得紧。昨晚上二姨太房里的几个人斗牌,让人逮了正着,挨了五十下手板子。今天早上我去取新棉被,还在雪地里跪着呢。”
挽绿想起上回在池边玩鱼的两个小厮也是月现院里看门抬重物的,于是问:“二姨太没受牵连吧。”
若昕道:“那怎么会,娘是最宽厚的,向来一码归一码,并没有牵连二姨娘。倒是爹爹知道了很不高兴,说了两句她不懂管教自己的下人。”
傍晚边,景行待她吃完饭,按照诚至托小厮送来的口信到了假山林。他走到约定的狮子前,没有看见人。忽然从半空中跳下来一个人,伸出手臂扑下来把他吓了一大跳。
诚至哈哈大笑,把脸上的狮子面具摘下来。他张牙舞爪地“嗷”了一声,笑嘻嘻地递给景行:“初六那天晚上老刘带我去灯市街,我看见这个,买来送给你的。”
景行端详那个面具,红白相间,没有狮子的戾气,反倒显得很活泼可爱。他想起当年在灯市街经常见到摆摊卖面具的魏师傅,还送过他一顶猪八戒的,不过后来他留在木屋里了。
“灯市街还很热闹吗?”
“当然了,老刘说,到子时还灯火通明呢。那可是全城最热闹的地方。”他笑容退去,歉疚道:“那天我救不了你。这几天我也不敢来见你。因为老爷说,我那是害了你。”
景行摇头,“没有你,我也迟早会出事的。原本就是一定要发生的事。”
他大为诧异,旋即就明白过来,“你得罪林老太婆了?”景行淡淡笑了下,摇头表示已经无事。
诚至低头拨弄腰间垂挂下来的玉佩流苏。它随北风晃得凌乱。他哂笑道:“也是,她像个疯子似的,对谁都不客气。要想不得罪她也难吧。”他忽然说:“要是太太能生下儿子,他们是不是就会把我送回去了?”
他拿起狮子面具,套在景行头上,笑道:“要是我能离开,你和我一起走吧。我们回海边我家去,我认你做弟弟,教你游泳捕鱼。还能采到很漂亮的珊瑚和珍珠,比他们用的漂亮多了。”
景行把面具滑下戴在脸上,也对他做了个鬼脸,像狮子一样扑上去和他嬉闹。诚至抬头看天,眼中布满压抑。“等能出去再说吧。我真的好想离开。”
天空是冬季最常见的深灰色,压了层层乌云。没有一只鸟掠过,它们早已在严寒来临前就飞往温暖的土地。诚至把他的竹编都放在一个隐秘的山石洞里。他最近在精心编织一只巨大的凤凰,比起那些,结构更为复杂,而且他还上了色,是相当费时费力的一件作品。现在只差凤尾还没加上,“等我做完了就送给你。”
他们蹲在那个狭小的洞穴,只有微微的光线透过缝隙照进来。他拿起半成品在空中来回舞动,像是要赋予它翱翔的生气。景行就在边上安静看着他。诚至玩了几下后,忽然流出几滴眼泪,“我…我前天看见我娘了。她脸色发白,还爬到围墙外头的高柳树上看我。她说她根本不知道我爹把我送来,原来……他们不让她见我。”
诚至从一开始的啜泣到后来的抽噎,他趴在景行肩上,眼泪湿透了他的衣裳。“我想和她说句话,但是我不能去,我只能赶快进屋,才能让她早点从树上下来。要是姓林的知道了,一定会整死她的。他们都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在这儿。”
他抬起头,拭去泪痕,“景行,你来了,他们都说你一定能让太太生儿子。那我是不是终于可以飞出去了?”
那天晚上,景行辗转反侧,他其实也很期待孟氏分娩的那一日。因为他也终于可以去见高师傅了。他很理解诚至的心情以及那点凄怆的心愿。于是次日他的眼周一圈乌青,倒水时忍不住打起了哈欠。若昕问:“你困了?要不去榻上躺一会吧。”
景行倒了一杯茶,摇头道:“昨天晚上没睡好,我喝点茶就好了。”
“那待会儿一起出去玩,今天来相大姐姐的人要来了。我们也去看看,这位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听落霞说,他可是玉树临风呢。”
自开国后,男女礼节早就远远不如从前那般顾忌,双方都会在定亲前见上一面。孟氏不愿打算让若昕去,但拗不过她,只答应在侧屋挂一幅轻纱挡住,又嘱咐她不准出声。
“好好和你大姐姐学学,这样的场面该说什么话,一言一行都要端庄。”她年纪尚小,离谈婚论嫁的年纪也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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