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回是什么时候呀?”
“你想来的时候。”
“那明天行吗?”嘉明低下头:“嬷嬷不会肯的。”
“好,但是你得先把饭都吃完,然后我再去把你偷出来。”
他弯眉龇牙,泛起明亮的笑颜,又说:“那要是爸爸也想来,您能把他也偷出来吗?他一定想来的,他今天都笑了。”
若昕缄默不语,牵着他往前走,往一个对他而言是家,但对自己而言不知是什么的地方走。她的面色如同无痕秋水。
景行坐在床边复习功课,听见敲门声就知道是谁来了。
她看了眼景行的课本。上面是她从没有接触过的算数。
“你们还学算账呢?”
“是数学。”
她随意翻了几页,发现全是看不懂的东西了。他接触的世界对自己而言越来越陌生。她强笑道:“景行,你这样用功,过两年一定能考上大学的吧。”
“谁知道呢,总是要去试试的。”他在此事上始终都是随遇而安的态度。
“嗯,到时候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她盯着那本书,像是努力想理解上面的哪怕一点字迹,但徒劳无功,笑道:“他说的有句话很对,男人确实应该努力向上。等你去念大学了,我会很开心的。”
她不再白费力气看书,把鞋子递到景行面前,期待的表情与从前无异。景行满心无奈,只好搁下笔,换给她看。他弯腰脱下已磨损开线的旧鞋子。
若昕仔细看了看,又让他起身走两步,满意地说:“挺好看的,你每天都要走那么远的路去夜校,一定要穿舒服的鞋。”她上下端详了一番,见他身上仍是佣仆的青布棉衣,心口像是被狠拧了一下,加重话音说:“等你考上大学,我再送你一套西装做贺礼。”
景行弯眼笑道:“那我这两年可要好好地伺候你了,争取把你讨好,能换一套贵一点的西装。”他见她出神,唤了她两声:“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她回过神,说笑道:“我在想,是不是所有的大学生都像你一样俊秀?”
他赧然道:“你又故意寒碜我吧。丑话先说前面,我很可能考不到的,你不要对我抱太大的希望。要是万一砸了,说不准我要挨你一顿打。不过我正好有一个俊秀的大学生朋友。他对我很好的,而且也是我们的恩人。没有他,我根本找不到你。”
“真的吗?”她收回搁在桌上套着金镯子的手,“那有时间我也想见见你的朋友。”她并没有多逗留,只说不打扰他看书。她刚走到门外时,正撞见个送东西的小厮。
“六姨太好。”
她衔笑道:“小安,怎么了?”
他是个新来上工的少年,干活利索,拥有与深宅大院不相符的开朗。他灿然笑道:“管事说大爷知道景行之前救了您,吩咐赏他十个银元呢,让我给他送来。”
“你进去吧。”
小安的笑声从后面传来。“真羡慕你能念书,将来一定会发达的。景行,以后你要是出去了,千万不要忘记我呀,也带我出去见见世面。我从记事起,就给人家帮佣,只见过不一样的墙,外面的路都没走过几条。”
“我怕是很难出去了。你吃桃酥吗?”
“谁说的,今天大爷原是让管事给六姨太多添几个下人使唤。管事随口就说起你的事了。你看,又有了十个银元的赏钱。你说你运气多好,以后的事保管也能心想事成的。”
“大爷对六姨太很好吗?”
小安嚼着桃酥,口齿不清。屋内只传来断断续续的清澈笑声。
她没有再听见,快步走回了房间。
春云见她归来,迎上前道:“您这么晚才回来呢,我正想让人去找。”
“陪二少爷多玩了会儿,就晚了。”
她替若昕倒了盏茶,笑道:“刚才账房里来人了,不知怎么回事,说是大爷吩咐的,送来三块六毛钱。”
桌上的红布兜上叠了几枚银元。她禁不住笑道:“您看。难道是红包不成,但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数目。”
若昕对二人挤出笑容道:“就是给你们的红包,你和秋雨去分了吧。”
她把钱一敛,笑道:“您不是和我们说笑吧?”
若昕好笑道:“你都揣兜里了,我哪里还会和你说笑。拿去吧,新年买件漂亮衣服穿。”
春云连连道谢,把钱仔细地数了一番后去门前和秋雨平分。
“你们去给我拿饭吧,我都饿了。”
秋雨正喜出望外,高声应道:“好,我马上就去。我瞅见厨房买了好些花鲢,一会儿让他们给您做个鱼片豆腐的辣汤,喝了暖身子。”
“嗯。还有景行的筒骨汤,别忘了给他端去。”
秋雨点头,因简单的愉悦而变得口若悬河:“知道啦,姨太太对我们下人可真好。景行上次救了您一命,得到您这样好的赏赐,也不负他为您出生入死了。对了,大爷那边派人来说,初六晚上有个宴会,所有官员都会带着家眷一起出席。他说要带您一起去的,让您去准备准备,要买新衣服和首饰,钱去账房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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