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离祭祀越来越近,阿大希望保全伊小平安的心情也越发迫切。虽然伊小还试图尝试,但阿大这回坚定心意,把伊小软禁在家,不予机会。待离祭祀只有一个月的时候,阿大决定让伊小逃离神拓村。
这里阿大记载到:“伊小死活不肯离去,但我心知肚明,这是保全她完整的唯一方法。我跟她说她若不走,祭祀之后恐怕阿伯和我都会跟着遭难。但要是现在全家一起逃走,太显心虚,立即会遭到村人追赶,恐怕不测。伊小在我如此劝说之下,为了儿子的安全,最终独自一人连夜离开了神拓村。”
于是阿大向众人放风说伊小忽生急病,躺床不起。众人听说此事,也没有愿意前来探视的。十来天后阿大便宣布伊小重病不治身亡。大家先有惊愕,然后竟拍手称快,都道神灵可以不再冒犯。这倒方便了阿大“下葬”伊小,白布蒙裹,也无人查看,草草了事。
然后阿大亲自主持祭祀,这之后村庄情形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仍时有天灾人祸,不似最初那般风调雨顺。众人虽心有责备阿大纵容伊小,但伊小已死,阿大也首领多年,村庄尚可温饱,众人也就作罢。
阿大又反复叮嘱阿伯不许使用能力,并以母亲范例时时警示。阿伯初时确也不敢。此时阿伯也已结婚,生有两子,一子和阿伯一样会通若干鸟兽语,另一子竟能知晓各种鱼之游朔规律,阿伯借此捕鱼甚多,并扩大村里渔业,给不少人带来收入。
但阿大对此深存忧虑,他反复叮嘱阿伯,然而深知暴露很难避免。为保子孙平安,阿大趁自己权势尚在时扶阿伯继任,自己退于幕后辅佐。
阿伯开始倒也循规蹈矩,甚至颇有作为,既壮大山里狩猎,获得更多动物皮草,又借着渔业扩展的势头开发两河,村里青壮年为此都围绕在阿伯身边,身覆裘衣腹能果饱。且河里打鱼相比打猎安全许多,收入也较稳定,一时阿伯声威甚壮,乃超其父。日积月累,阿伯壮志酬满,竟祭祀时在自己的心腹跟众面前显露了招狗唤鹰的本事。没想一帮年轻人非但不以为意,凡引以为豪,认为阿伯是能带领他们走上康庄大道的人物,皆以其马首是瞻。
消息传开后,老一辈人哗然,斥阿伯为妖异,但青年人视其为神,反笑祖辈迂腐。双方很快势同水火,老人们要求将阿伯驱逐或者处死,阿伯及伙伴们认为天赐本领须善加使用才能利益大家。村里为此常年争斗,最终分裂两边,以一条交叉河为界修起了围墙,村的入口都隔成了两个。从利信路进去是到达阿大与大多新生代这边,而从益信路进去则通到老代人和小部分支持老代人的青壮年那边。为此许多家庭分崩离析。
阿大就在围墙修建的过程中去世了,直到死前都不断劝阻阿伯。
阿大去世后,阿伯不再祭祀,但他后人与鸟兽鱼虫通语的能力仍继续发展,可以对话的生灵越来越多。只是,另一种他们意想不到的情况也开始出现,就是鸟兽鱼虫有时不再听从他们召唤,甚至还偶有倒欺,引得众人扑空或掉入陷井,轻则无功而返,重则伤筋动骨。正因如此,阿伯那方在长期对抗中竟没讨到太多便宜。而另一边的老辈人也因祭祀没了效果渐渐停止。
因此双方力量此消彼长,各有荣华枯岁,抗衡许久,但最终都被长期内部对抗损耗。村子越来越荒凉,人也逐渐出走。争斗基本停止,围墙形同虚设,两边剩下不多的人又开始慢慢互相走动,毕竟之前都是血肉亲戚。
至于神灵,阿大之后的村志里再也不见踪影。
读完的时候也是我打算离开神拓村的时候。走前去向村长辞行。村长问我:“日志你读完了?”我点点头。村长又问:“那你觉得还有神吗?”我想了想说:“有。”村长颇为惊讶,问我:“为什么你这么确信?”我说:“信了就有神。”
然后看向村长,问:“你为什么不认为有呢?日志上岂不是有明确记载?”村长看着我,说:“很明确吗?阿大和伊小一直也没有看过听过闻过触过神。”我说:“可是神迹却有明确记载。”村长点点头,又说:“但这里有两个可能。一是记录人文过饰非夸大其词,将一些他们不理解的自然现象强加附会;二是那些神迹纵然真实,也可能正如伊小怀疑,只是群鸟所为而已。”他顿了顿,又说:“否则为什么连当时亲眼得见神迹的伊小阿大还有其他人都不能坚信神的存在呢?”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伊小及后人能通鸟兽鱼虫心意,你认为是神所为吗?”村长听到这个问题笑了,然后微微张嘴,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节奏和频率也很特别。我尚在细听时,就听另一种声音迅速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好像很多细小沙粒在糙面上滚动。待我找到声音来源,才发现有数百只大小不一的蜘蛛爬拢过来,快到村长旁边时就停下不动。每个蜘蛛周遭都有一圈铅色光晕,配合着村长老银色的光气,好像许多团浓雾微微颤动在身旁。
我暗想,不知我自己和村长一样是否也是银色类。
村长又看向我,问:“你觉得这算神迹吗?”我说:“依据村志,神拓村没落后的伊小后人都没有再明确记述自己是否还具备此种能力,因为周围已经无人相信,或者说,已经再无人关心此事。”村长点点头,看向门外,说:“这个确实已经不重要了。”我又说:“并非全无意义,如果你们认为是神迹,你们就信;如果你们认为不是,可能怎样的超常异象,甚至神出现在我们面前,也不能相信,信了也不坚定。”
村长看向我,似乎要问我什么,但转了转念,没有问出来。
正在我打算告辞时,村长突然说:“你有能让人不会与鸟兽鱼虫通语的药卖吗?”我想了想,掏出一个纸药包,说:“你可以试试,我不敢保证。”村长看了我一眼,就在我面前喝下了药,然而没有奏效,他还是成功的把蜘蛛驱走了。我低头歉意,跟村长说:“但如果你想找能让人尽信的药,我也许将来能寻得,可回来给你。”村长微微扯了下嘴角,说:“希望你找到,也希望能有用。”
我告别了村长,离开了神拓村。我当时并没觉得“信药”是如此难找,更没想到我后来竟会遇上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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