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严枫是只蚊子，哦不，那简直就是一只苍蝇，温江源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四年级开学那天，温江源哼哧哼哧地跑到教室。他又迟到了。

温江源很紧张。迟到就是迟到，没什么借口可以找。他家离学校最远，爬坡上坎40分钟左右的路程，但主要是因为他一不小心睡过了头。

讲台上站着位新老师。温江源疑心自己走错了教室，往外退两步看看，门上确实写着“四年级”三个字，又瞅瞅教室里面，都是认识的老面孔。

然后很低的声音响起来：“老师，我是温江源。”

冯威正在点名，就看到这么个有趣的小孩儿正喘着气朝他鞠躬。很旧的白体恤，一双泛黄的解放鞋，绿色的帆布书包搭在肩上。他重新看回手里的姓名簿，是有个叫温江源的学生。

他点点头。“嗯，温江源同学，找个位置坐下吧。”

全班只有15个同学，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好，只剩下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温江源瞅着那个空位走过去。

坐下来，他才觉得不对。这是只三条腿的凳子。

温江源放下书包，挪了挪屁股，坐得小心翼翼。跑了一身汗，他抬起胳膊用T恤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第一天上课，新老师并没有掏出课本，而是在黑板上写出几道数学题。

“温江源，你来做第一道吧。”

“邱兰新、夏令、唐果。”冯威又翻开姓名簿，点名叫人上去做题。

温江源完全懵了，心在胸腔里跳得更厉害，甚至能听到一下一下“咚咚咚”的声音。

他看了黑板上的题目，有点熟悉，但是真的不会。他慢吞吞地挪到讲台，拿一截粉笔，又慢吞吞地挪到黑板前，手举起来，不知道该如何下笔。汗又流下来了。

时间过得很慢，又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其他几个同学都做完下去。温江源还是保持那个姿势站在黑板前。

讲台下面传出“嘻嘻嘻嘻”的笑声。

“好了，你先下去吧。”终于有个声音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温江源把粉笔放到讲桌上的粉笔盒里，低着头回到位置上。

“扑通”一声响，他摔到了地上。

那只三条腿的凳子，而且这三条腿还是松的！

终于，笑声在教室里爆发开来。

温江源摔得很疼，脸很烫，他顾不上擦汗，把头埋得更低了。

真是个莽莽撞撞的孩子！冯威没有检查过班里桌椅的情况，他又点了一位同学上去做题。

“严枫，你来把这道题做一下。”

严枫，这是个新名字。

温江源抬起头来，才发现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从他后面走出来。

这个男生跟他们乡下的孩子不一样，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特别的气质。

刚刚满九岁，一直生活在双河村，成绩一塌糊涂的温江源还说不清楚这种气质是什么，只是看着他抬头挺胸，很是自然又自信地走上讲台，途中似乎憋了他一眼，这个眼神他读懂了，是不屑。

题目难不倒严枫，这是三年级期末考试的数学题。

他难以想象这群乡下孩子有多笨，尤其是那个温江源，迟到，弱小，衣服很旧，傻傻的，蠢蠢的……严枫摇了摇头，叹口气，他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小东西。

所以等下课温江源去厕所回来的时候，他又伸出脚踢歪了那只三条腿的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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