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少女,看来十七八岁,一身浅红色的轻衣。而此时,少女双目禁闭,面色惨白,显然是昏厥了过去。
夏逸站在傅潇身后,但仍可看清这少女的面容。他识字,却说不出上几句诗词,是以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少女如此脱尘的美。他同样不知道他那饱读诗书的师兄也同样被这名少女的美貌惊到无以言表。
师兄弟二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人。
“这姑娘……是何人?”夏逸不由问道。
傅潇看了看马车上的官徽与少女的容貌,面色阴沉道:“若我没有猜错,她便是礼部尚书徐真的千金徐舒舒。”
徐舒舒,人称京城第一美人,是礼部尚书徐真四十多岁时所收的养女。徐真年近半百,膝下无子无女,想来老来无人送终,心中自然凄凉。
十七年前的一个冬日,徐真在街上捡到一个被人遗弃的弃婴,便带回了家中抚养收做丫鬟——她就是徐舒舒。待徐舒舒长到十岁时,徐真看出她是个美人胚子,将来必然倾国倾城,便收作了女儿。徐真料想自己毕竟也是个尚书,女儿也有倾城倾国之姿,数载后,将其嫁入权贵王侯之家亦非不可能之事。是以认了徐舒舒做女儿后的这七年,徐真对其极其宠爱。
徐舒舒平日多在尚书府,少有外出,但有幸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是毕生难见之美人——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由此而来。
只不过徐舒舒今日难得出一次尚书府,却遭异变,好在有惊无险,此刻只是吓昏了过去。
傅潇暗自想道徐真是刘贵清副相一派,上个月还在早朝时厉声斥责董言一党的许高之跋扈。再看看车上的箭枝,傅潇冷冷道:“天子脚下,胆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谋杀官僚子女,真是既勇又蠢。许高此举,想来是瞒着董言做的。”
“师弟,看来今日是喝不成酒了。”傅潇将徐舒舒重新置回马车厢内,自己则做起了车夫,驱马而去:“我先去报案,再送徐千金回府。”
夏逸知道傅潇又要多调查一件“尚书千金谋杀案”,心中不由感慨他初至京城时遇到的贵人是凛风夜楼的楼主金璐辉,而不是六扇门的总指挥柳清风。
然而,即便这两人相遇了,依两人性情,“神捕”柳清风也不会成为夏逸的贵人;夏逸这无所事事之徒也入不得柳大人的眼。
酒虽然喝不成了,但夏逸按了按将空的酒壶,还是走进了须尽欢。
人生得意须尽欢。
入楼,自须尽欢,自当得意。一入须尽欢,便是淡淡的酒香与好闻的胭脂味儿。
“哟!夏长老,今天照旧?”小二见到夏逸即刻相迎,笑得竟比屋外的阳光还灿烂:“先来三坛?”
夏逸将酒壶塞在小二手上,道:“给我满上,再找个清净的位置。”
“好嘞!小的这就去!”
“哟!夏长老!”此声出于一个青楼女子,此女虽然上了年纪,却是风韵犹存:“好久不见啦,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此呼一出,立马又围上了数个女子七嘴八舌地问候夏逸。
“夏长老,今天又来拼酒呀?”
“夏长老,副楼主好久没来找我了,你在他面前多提提人家呐!”
“夏大哥,今天还玩牌九吗?”
夏逸一边在众女的拉扯中走上二楼一间静座一边和蔼笑道:“不喝酒不喝酒……杨叔最近忙……忙着娶第三房……这两天输多了,赌不起……”
终于打发走了一干人后,夏逸长吁了一口气,取出傅潇先后给他的两封信笺,拆开后倚座细看。
第一封自然是那份药材清单,第二封则是傅潇昨夜抄写的一案件之卷宗,其中所记述的是昨日在城南大运河捞起的西域商贾之案。
至今日,那西域商贾已死了十日。卷宗中有记述两名西域商贾在十二日前入京,在属于凛风夜楼地头上的一处集市做生意。在十日前的傍晚,其中一名商人离开两人在集市共同租下的商铺后,去了须尽欢喝花酒。据集市上其他商贩说,在他离开了约一盏茶的时间后,留在铺子里照看生意的商人即是本案的死者,被来历不明的数人请走了。
关于这一点,信纸上倒有明确记载当时来了六个人,六个人与死者攀谈一番后,随后买走了铺子里的十来件卖品,而死者则锁了商铺,与这一伙神秘人一同走了。
当夜,那名前往须尽欢的西域商人留宿在须尽欢,并不知道此情。当他第二日去集市开门到夜晚锁铺为止,依然没有等到同伴回来。心存疑惑之下,他询问了同在集市经商的两家店铺,得知了前一晚他离开后发生的事。
这名西域商人心中虽有疑虑,但并未思考太多。直到第三日正午之时,死者还未归来。于是这名西域商人终于忍不住报了官——是以此案正是从八日前开始调查,尚未侦破。只是在昨日几名捕快打捞运河上的浮尸时碰巧发现了那失踪的西域商人,看到被折颈的死状与被塞满石块的麻袋才将案件从人口失踪的定义改为蓄意谋杀,仵作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便是死者失踪的那一晚。
负责调查此案的王佳杰一边寻找死者生前最后接触过的六个神秘人,一边让报案的西域商人列出一份此次他们从西域带来的商品,而令人目光一跳的在于死者失踪之夜所卖出去的商品一列。
——那六个神秘人买去十二件商品,其中一件居然是合阴草!夏逸微微低首,眼神却忽然明亮了几分。
“夏兄弟怎么一个人闷闷于此?”霍水琳作为须尽欢的主事人听得夏逸来了,果然亲自来接待,笑颜道:“看你心事重重,不如说给姐姐听听?”说着,已隔着一张方桌将夏逸那已重新灌满酒的酒壶抛向夏逸。
夏逸一手接住飞来一壶,这动作仿佛已做了成百上千遍,也笑道:“不瞒霍大姐,这两日我心中一直有惑,如今思考出了些眉目,却跳入了另一个疑惑中,故而心中烦躁。”
霍水琳道:“夏兄弟这两日来奉楼主之命四处奔波,想必是机密任务,定然辛苦。心中既有不快,不如与姐姐说说?”
夏逸道:“既是机密任务,又岂可轻信易言?”
霍水琳道:“话是如此,不过姐姐我又不是外人。之前连金二哥都在你这儿吃了闭门羹,回去后他可没少在下属面前说你不识好歹。”
夏逸笑道:“不谈这些事,我心中不快,自是来花钱买醉的。前几次说要比酒灌倒我的几位妹妹何在?霍大姐还不叫她们出来领罚酒!”
霍水琳笑了几声,走到门外拍掌道:“姑娘们,干活了!灌倒夏爷的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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