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刘金山所说,为怕街头的流言蜚语,尹东城才会那么强硬的在筵席上和沈驷划清界限。而紧接着的文会,更是为了给他拿不学无术的儿子尹青溪正名。
既然要划清界限了,那当然要摆出划清界限的模样,所以,出乎沈驷预料的,尹东城并没有为炫耀而将请帖送上门。直等到文会当日,他们都没有要通知一下沈驷的意思。
如果换到从前,没拿到请帖,沈驷应该觉得高兴才是。他是最讨厌麻烦了,如果可以,他根本连尹家这门不是亲戚的亲戚都不想认识。
但现在,他既然收下了楚槐,答应对方,要管董治的事情,那他就不能食言!
所以,就算是没人请他,他也说不得要不请自到了。
文会当日,雅聚尹家的文人墨客绝不在少数。
只要是稍有文名的儒士,尹家全都下了帖子请到了。而这些人之中的绝大多数人,参加这个文会的目的,都是为了能亲眼看一看尹青溪的真才实学如何,见证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科场舞弊考中的案首。
尹东城带着儿子将宾客们迎进特意布置得书香漫布的院子,按照早已排好的位次一一引着坐下。等到人都进得差不多了,父子二人马上就要宣布文会开始的时候,门口,却突然骚乱了起来。
“什么声音?”尹东城问管家,管家连忙小跑着朝门口去看。还未等他跑到门口,院门外,两排衙役手持铁尺、水火棍,列着整齐的队伍跑了进来。
壮班班头荣增富随后进来,手按着腰间的佩刀,飞快地在门口一番指画,“你们,这边儿!你们,去那边儿!动作快点儿!”
待衙役们飞快地找好位置,控制了整个庭院,他便躬身退到一旁。
此时,院内诸人已经基本猜到是哪尊神大驾光临了。
果然,不过片刻后,沈驷跨过门槛进来,身后跟着刘金山和四个快班衙役。
“你……沈驷?”尹东城心下一惊,知道是之前的事情传到沈驷耳朵里,惹他不快了。不过,多年来,沈驷对尹东城一贯忍让,也让尹东城产生了一种‘他应该不敢惹我’的错觉。想到这里,尹东城快步上前,“你来做什么?我记得,我并没有请你吧?”
沈驷浅笑,没吭声。
荣增富一把推在尹东城胸口,险些把尹东城推个跟头,瞪着眼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荣班头!”沈驷在刘金山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来,喝止了荣增富接下去更不好听的话,对尹东城笑道:“尹员外,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捣乱来的。只不过,我平生最敬重的就是读书人,有这样一个可以向诸位先生学习的机会,实在是不想错过。各位若是觉得我碍眼,不看便是了,不必为我扰了兴致。”
尹东城一听,心里头愈加恼火。
但是,今天是他们尹家扬眉吐气的日子,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和一群只会动刀动枪的下九流闹起来,旁人只会嘲笑尹家没有书香气韵,于己有百害而无一利。
冷哼一声,尹东城拂袖而去。
刘金山在沈驷耳边低声道:“四爷,这家伙对你也太无礼了,要不要卑职去给他个教训?”
沈驷轻轻晃了晃手指,“何必争一时之气?看着就是了。”
“是。”刘金山应了声,退后半步,目光却依旧阴鸷的看向尹东城。
尹东城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又和前来的宾客谈笑片刻,便站到了最前面的台阶上,两手轻按,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
“各位先生,各位才子,今日,是我尹家第一次举办文会,很荣幸能够请到各位大驾光临,以文会友!诸位的到来,实在是让我尹家蓬荜生辉啊!”
说到这里,尹东城将儿子往前推了推,继续说道:“犬子青溪,从前贪玩孟浪,浪费了大好的光阴!不过,好在迷途知返,未为晚矣。刻苦攻读,在此次府试之中得以考出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刚刚得中案首不久的尹青溪之前从未如此扬眉吐气过,站在父亲身侧,年轻的脸上难掩炫耀的得意之感。
尹东城当然也很得意,这个文会的最大意义便在于‘炫耀’二字,只听他说:“诸位都是先达大才,举办文会之事,我尹家从前并无经验,所以,要求教于诸位。请问,哪位先生愿意先取一题,以便让大家作文比试啊?”
大伙儿互相看了又看,最终,是一位年纪颇大的举人站起了身。
他算是科场前辈,只不过,止步举人便在没有能够往前半步。但在这些人当中,论资历,论功名,也都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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