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赶了两个时辰的路,眼见乌金西沉,星伴月升,绯色晚霞将整块天幕染得通红,余晖映照下,入目所及的景物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金橘光辉。
一行人也在这样瑰丽又沉闷的景致中抵达了下一个落脚点,易州蒲城县。
递了公验进了城,再找到旅舍下榻,已经是酉时末了。
赶了一天的路,诸人用罢晚饭,也没有玩闹的心思,三三两两结伴上楼休息去了。
穆芸筝才在房里坐定就听到叩门声响,走到门边时外头响起了李吴一的声音:“姑娘可歇下了?”
犹豫了一瞬,穆芸筝还是开了门,好在外头除了李吴一,还有丁郎君一行人,她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将他们让进屋中。
几人围着案几坐下,三个中年人握着茶碗踌躇不定,李吴一则一脸茫然,穆芸筝问道:“找我什么事啊?”都赶一天路了,他们难道不累的吗?
窦、覃二人拍了拍友人,丁郎君一个激灵,忙搓着手一脸谄媚的看向姑娘:“就是,丁某见小郎这两日脸似乎好了许多,想问问姑娘这膏药从何而来……”
两个小辈对视一眼,穆芸筝还盯着李吴一看了许久,可能是这两天一直面对面的缘故,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我配的,怎么了?”
低头啜饮的李吴一闻言呛了个结实,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赶紧摆手:“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几人果然不再管他。
三个中年人见姑娘如此坦然,也有点怔愣,毕竟她手握奇药秘方,肯定优先考虑自己的外祖,哪里轮得到他们这些外人来垄断。
但已经决定豁出老脸了,断没有退缩的道理,于是丁郎君咬咬牙,“既然姑娘如此爽快,那我们也不拐弯抹角。您也知道人生在世难免会有磕碰,轻的重的好了以后就是块疤,无论男女谁不想要一身光洁如玉的肌肤呢,只不过这毕竟是小众药品,比不得救命良方,东家是胸有丘壑之人,这点蝇头小利应当不会放在心上,所以可否请姑娘考虑一下,将此良方让给我们哥几个。”
穆芸筝就知道他是为此而来,“丁行长这是……想吃独食?”
李吴一放下茶碗,不由看向姑娘,见她目光坦荡毫不遮掩,果然只有才华横溢的人才有资格恃才傲物。
也幸亏她是宋家的继承人,有了这层身份加持,任凭丁郎君几人如何重利,都得卖宋公一个薄面。
但穆芸筝的身份可比他想象的还要有威慑力。
原本宋家商行各位负责人管理着分行事务,根本脱不开身北上幽州陪东家过端午。是在得知太子大婚的消息以后,想起来太子妃就是宋家女公子。
家中唯一的子侄后辈嫁去了长安,此后宋公幽居在家,清明踏青无人作陪,端午佳节也是孤零零一个人窝在家中吃角黍,无异于晚年孤寡。
于是几个分行行长一合计,想出这么个笨法子,专门选在端午时节齐聚一堂,试图抚慰老东家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而丁郎君虽是岭南地域的负责人,但与其他行长比起来,一在南一在北,肯定是黄淮海沿岸地域的行长更易近水楼台。若真要排比个高低贵贱,别说是他,就连河北道的分行行长也只配给女公子提鞋的。
他们这些人充其量就是替宋家打杂的,即便是要另立门户,也不该吃着碗里想着锅里。
何况从人家亲外孙手里套药方,这也太目中无人了,毕竟人与人还有个亲疏之分不是。
这样想着,丁郎君只觉羞愤难当,撑起身子用袖子挡了头脸,嘴里喊着“打扰告辞”,眼看就要溜之大吉。
穆芸筝见状开口:“慢着。”
闻言,屁股已经离开垫子,要跟友人一起走的窦、覃二人也不由坐了回去静待下文。
穆芸筝不紧不慢道:“我也没说一定不肯,但看您这态度,似乎也不是诚心想要与我商酌的。”
“哎呀看您说的,这不是鄙人脸皮薄,做不来胡搅蛮缠的事吗。”丁郎君赶紧三两步冲回到案前,还特狗腿地为姑娘斟满了茶水。
至于他脸皮薄不薄,在场诸人也没摸过,但把能屈能伸演绎的淋漓尽致,也算是位能人了。
穆芸筝道:“要我让出配方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这……行吧,您说。”丁郎君以为她本着医者仁心,要与他们约法三章,例如不准刻意捏造成本、高价售卖之类的漂亮话,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加之天气炎热,没一会儿就闷出一脑门汗。
穆芸筝从小跟在姥爷身边,见惯了商人的唯利是图,如何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但她也没兴趣埋汰人,她生性豁达,自然希望与他人相处的时候大家能多些真诚少些算计。
“第一,我把配方交给你们以后,甄选的材料必须经过严格筛选,不得采用霉变腐烂的药材制作,盛放的容器也要保证洁净,另外卖多少做多少,以免东西变质腐坏。”这是身为医者的底线,绝不能做出有损医德之事。
丁郎君闻言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这您大可放心,用在人身上的东西,必是马虎不得。”
穆芸筝点点头,转头看了看李吴一,发现他也在盯着自己,就下意识对他笑了一下,倒把人一小伙子整得耳朵尖都红了。
“第二,开始售卖以后,若有使用者出现明显不良症状,需及时召回货物,并保证为其治疗直至痊愈,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诿回避。”售后这块也要抓一把,毕竟丁郎君与宋家挂钩,前期经营肯定会打着宋家的旗号。
哪怕自己在制作的时候,甄选的药材皆是以温和不伤肌肤的为主,但难保不会出现一两个敏感型肌肤的人,所以在此之前得防患于未然,确保宋家名声不受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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