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瑞雪纷飞。花房其余的花草均盖上了厚厚的棉被,只剩下红梅傲雪而开。温瑜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获准在府内活动,但呼延良还是不允许她舞刀弄剑。年关将至,又是大胜归来,呼延良手里的事情也不多,每日倒是有大把时间在府里监督某人养伤。
新历十五年的最后一天清晨,雪又静谧地堆了一整夜,府上褐色的砖瓦配上素白的雪景煞是好看。温瑜是闻着酒糟香气醒来的,睁开眼看见外面白雪皑皑,这便要凑到窗口去看个真切。呼延良手边放着方才要厨房送来的酒糟蜜圆汤,端着一本兵书细细地读。余光看见方才睡醒的人这便要往窗口凑,放下兵书取了披风过来。
“淘气不淘气。”呼延良将披风披在她身前,又连人带着披风拥进怀里,“不怕着了凉?”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是新年了。这几日温瑜被呼延良关照着,只觉得幸福的日子来得太快,竟有些不真切了起来。身后男人的体温一点点温暖着自己,她索性将窗整个推开,看着漫天的大雪。
“怎么这边要过年了,府里倒是一点没有红火的气氛。”除了花房那几枝寒梅,这府里眼下竟没丝毫的红色,温瑜分明记得之前自己在府里呆着的那两年,好几日前便开始挂灯笼,贴窗花,热闹得很。
人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呼延良也是如此。前几年温瑜不在,呼延良横竖看着这节庆的气氛碍眼,便令府里人不许在装饰迎新,自己也总是年年请命去领那新年的防务戍卫之职,新年夜能不回府便不回府。
眼下这怀里活蹦乱跳的人儿又回来了,呼延良倒也觉得府里肃杀了些,与这新年的气氛有点不衬:“今个儿便同意你出门,带你去看看新年市集,有何要买的一并买回来?”
听着能出门,还是逛市集,温瑜高兴地点点头,忙从他怀里钻出来,急火火地换衣服去。
温瑜穿了件厚实的棉裙,领口袖口滚了圈兔毛边,白绒绒的很是抬气色。呼延良仍是鹰纹银袍外披一件银狐毛氅。两人走在市集上,本就气度不凡,身后又跟了四位侍卫,十分惹眼。
温瑜一只手被呼延良牵着,另一只手握着个手炉。呼延良仿佛是不会冷似的,手搁在这三九严寒天里,也是温热干燥。温瑜负责挑,呼延良便跟在后面负责付钱。温瑜见着这些小玩意儿开心,呼延良这钱付着便也开心。这一条街逛完了,后面侍卫的手里也都是满当当的。温瑜这还不过瘾,瞥见街上不少人在吃糖球,老远看见一个小女孩骑在她父亲肩上,手里也拿了串糖球,这便拉着呼延良便要去找摊子买糖球。
这新年市集上,糖球生意最是好做。等呼延良他们寻过去,糖球早就卖完了,卖糖球的老头推着车,车上是光秃秃的糖球桩子。温瑜眼神有点失落,倒不是这糖球是多么稀奇的东西,只是见着了又没吃到,觉得有些不圆满。
“当真想吃?”呼延良问,温瑜点点头。呼延良这便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想了想,觉得不够,又加了一锭:“我娘子想吃,辛苦老伯想个法子。”老头一个糖球五文钱,今个儿在这儿卖一天也卖不了这么多钱,连连又是磕头又是感谢,幸好还有些原料,当下便现做了起来。
不过多久,温瑜便也拥有了新鲜出炉的糖球。呼延良想着她膝上的伤刚好,今天走的路多了些,将手里多余的几串糖球递给身后的侍卫,蹲下来,拍了拍弓着的背:“上来,我背你回去。”
温瑜灵巧地蹦上去,一手擎着糖球,一手抱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说话:“怎么对我这么好?”
呼延良笑了笑,咬了一口温瑜送到嘴边的糖球,含糊着说:“今天新年,凡事都要圆满,来年才能顺风顺水的。”咀嚼了几下,蜜糖味道充满了口腔,身后的女人说话时呼出的气也是甜丝丝的。着实圆满。
回到府中,府里侍女小厮将买来的东西粘贴布置妥当,红灯笼挂上,红窗花贴好,红福字也沾上,当下这年味便有了。府里的下人们心里也高兴,这大王府冷了三四年了,眼下终于又有了喜庆的人气。
温瑜看着呼延良拿了鎏金红纸出来,研了墨正准备写字,脑袋里又想出了淘气的主意。挑了一处雪厚的地方,手捧出一捧,跑着便往书房走。呼延良听着脚步声刚要抬头,脸上便中了冰冰凉凉的一击,嘴上喊着温瑜名字笑骂着,脚步追上去。温瑜又团了个小雪球,直直地往他后背砸,呼延良躲过去,也取了一簇雪往温瑜身前撩。
视线模糊之处,年少时赏雪的场景同现在的人影重叠起来,两个人的笑声叠在一起,随着漫天飞扬起来的雪花一起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瑜也玩累了,被呼延良抓回怀里教育:“你这小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呼延良说着将衣襟拉开一些,将她方才冻得通红的手往里掖了掖。
温瑜乖乖地任他骂,轻声说:“小时候冬天你就不怕冷,热乎乎地就给我暖手。想不到这都十几年了,我还是没有长进。”
说话之间,西京城新年夜的烟火在天边璀璨地绽开,两人齐齐抬头看。几声之后,夜空恢复了宁静,雪后的夜空泛着淡淡的晕红色,月亮却格外亮。
书房内,鎏金红纸上,起笔灵活飘逸,龙飞凤舞七个大字。岁岁年年长相守。
“你看那月亮也好看。”
“不及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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