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栗海棠哽咽声,再也抑制不住扑进闫氏的怀里,哭得放肆而痛快,堆积在心底的恐惧全部发泄出来。
闫氏紧紧抱住女儿,默默的陪她一起落泪,一起发泄那令人崩溃的阴霾情绪。她能感受到怀里的女儿在浑身颤抖,哭声也渐渐变得沙哑。
“海棠?”
“娘。”
撒娇地赖在母亲怀里,栗海棠眯着红肿的眼睛,脑袋枕在母亲的胸口,闷闷地:“娘,你再忍一忍,我已经开始想办法救你逃离那个家。到时候,我在燕峡镇置办一处宅子,送你和旺虎去那里居住。离那个坏人远远的,再也不见他。”
“傻丫头,他再坏,也是你的亲爹呀。”闫氏摸索着为女儿编发辫,仿佛回到七年前。
记忆中,在海棠三岁时,邻居搬来一户人家,正是莫心兰一家。自从莫心兰与海棠为伴儿后,海棠再也没有缠着她编发辫。每日清晨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年幼的海棠抓着编发的绳子跑去邻居敲莫心兰的房门,然后一整日都缠莫心兰给她讲故事。
五年前,莫心兰成为莫氏族的奉先女,邻居家也被莫族长赐了大宅院。从此,年幼的海棠失去玩伴儿兰姐姐,学会懂事、学会帮忙农活、学会自己编发辫、学会照管弟。
“海棠,你心中有怨吗?”
“不怨。”但我不认命,我要像兰姐姐叮咛的那样做,我决不认命。
栗海棠离开闫氏的怀里,细心地为母亲擦身子。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能询问母亲关于眼瞎的事情,更不能提起自己曾经听到父亲暴打母亲,并且如何弄瞎母亲的眼睛。
恨,怨,怒,她会一一深深烙刻在心里,等到她变得强大之后再一一讨回。
闫氏没有勇气将自己眼瞎的原因告诉海棠,她私心的希望女儿未来五年里再也不要见到暴怒的栗锅子。
“娘,我们回房吧。”
栗海棠唤来杨嫫嫫和李嫫嫫,一起照顾闫氏擦干身子和穿衣。全程,海棠都绷着一张脸,看着母亲身上新旧伤疤层层叠叠、青青紫紫、红红黑黑,刺痛了她的眼、更锥疼了她的心。
“娘,穿好衣服,咱们回去吃葡萄。今儿晚上咱们喝点酒,围炉吃热锅好不好?”
闫氏面上一暖,拍拍挽在胳膊上的手,宠溺地:“都听你的。”
“好。”栗海棠回头,看到正在提袖抹泪的杨嫫嫫和李嫫嫫,无法忽视她们脸上的同情和愤怒。
“李嫫嫫,你传话后厨的厨娘准备吧。”
“是。”
李嫫嫫屈身礼,转身去了直通后院的门。
杨嫫嫫同栗海棠一起扶着闫氏去二楼的卧房休息,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刚才见到闫氏身上伤痕累累的情景。她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能让同床共枕的妻子变成如此不堪的模样?
风雪交加的夜,奁匣阁的暖阁里却一派安逸喜乐。
母女俩围在火炉边,品着诸葛弈送来的芙蓉醉,吃着莫晟桓送来的各种辇肉,还有栗君珅送来的时令鲜蔬。
连同杨嫫嫫和李嫫嫫也被邀请,坐在旁边的炉子边一起享用。还有原本在奁匣阁的老婆子和丫鬟们也得了一锅炖辇肉,吃得主仆尽欢。
唯独各氏族各府送来的“眼线们”只有眼馋肚饿流口水的份儿,暗恨栗海棠待下人不公道,纷纷向自家主子们告状。
一夜喜乐,最怕明。
与母亲相拥而眠,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清晨,闫氏早早醒来,为还在睡梦中的女儿掖好被角,悄悄退出暖阁。由李嫫嫫挽扶着送离奁匣阁,离开瓷裕镇,离开她的女儿。
“娘!”
栗海棠从噩梦中惊醒,再看身边时早已人空,她掀被下床急着去找,却发现她的绣花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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