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令她终生难忘的男子,终于即将成为她的男人。她不惜践踏奉献自己的良心,也许只为了拥有这一刻你侬我侬的假象。听他一遍一遍地发自内心地重复着“我爱你”。即便这句话并不是对她说的,她只是个可悲的替身。“我也爱你,少爷。”
酒气顺流而下,氤氲在他口鼻间。“别叫我少爷,都说过了,喊我羽哥,白羽哥哥……都可以。”他顿了顿。
锦素咬了咬嘴唇,乘着他的意,“亲亲……。”
陆白羽笑了笑,下颌抵在锦素的锁骨上,“亲亲好琳琅。”
这一生戏谑如当头棒喝,所谓的宁被人知莫被人见,哪怕心里知道他把她当成了琳琅,从他嘴里喊出这个名字时,依旧让她痛心疾首,羞愧难当。他的眼睛昏花迷乱,看不到她的眼泪与羞愤。她奋力推开他,却被他当成情的推搡。“琳琅,别闹,好哥哥抱着你,乖。”
男人的力气很大,尤其是喝了酒壮了胆,更是化身八头牛的力气,锦素身再好,也逃不出陆白羽的钳制。
她终于慢慢安定下来,无奈接受现实,选择了这一步,她早该料到是这个结局。她宽慰自己起码陆白羽此时怀里抱着她,应该给她一个交代。
他们相拥而眠,她枕在他的臂弯里,眼泪凝固在他的肩膀上。
夜色尽,晨曦初起,在昼夜交替的灰色地带里,她四肢百骸都匮乏了,倏忽之间听到脚步声,睁开眼朦朦胧胧看到了一身精致的缂丝牡丹官服,来得是一位白面俊才,面容笑嘻嘻地一掌劈在她脖颈上,她便昏厥不醒。
陆白羽醒来时,锦被凌乱,房内弥散着幽幽栀子香。但他身边空无一人,他锤着发胀的脑袋,回忆昨夜的情景,如梦如幻的真实。他掀开锦被看床单上鲜红的血渍,心一惊,琳琅回来了?真的是琳琅么?
他整衣下床搜寻琳琅曾经回来过的证明,除了那段模糊又甜蜜的回忆,以及证明回忆真实存在的血渍,一无所获。
秋意浓,风霜高洁,绡纱窗透进碎碎晨光与微凉。
纪忘川坐在琳琅的床边,温煦的光线下,琳琅如睡莲徐徐绽放,清雅秀丽,不染尘埃,静静地睡在他触可及的身边。
在外勾心斗角,干着肮脏的勾当,回到家里还有琳琅来洗礼他晦涩的内心,让他能逐渐在平和找到一丝幸福的意味。
他轻轻抚摸着琳琅的秀鬓云鬟,乌发如漂浮的云雾般缭绕在玉枕之上。美人如蝶,幸而愿意停驻在他这棵乔木上,他珍之重之爱之护之。
琳琅被他细碎的小动作唤醒了,揉了揉眼睛,娇声问了句。“琳琅睡过时辰了么?”
他抚着她额头的碎发,说道:“尚早,卯时一刻。”
琳琅翻了个身,拿背影对他。“容我再睡会儿,困着呢。”
他叩了叩她的背脊,“该起身了,今天带你出城。”
听到出城琳琅来了兴致,转身一个鲤鱼打挺做起来,“真的么?去哪儿?”
“走到哪儿算哪儿?”
琳琅略显兴奋道:“你可不许诓我?”
他一面催促琳琅,又一面移不开目光。“动作可要麻利些,误了时辰就出不了城了。”
琳琅提起锦被裹住肩膀,窝在被褥,说道:“你催我动作麻利些,你这么看着,让我怎么换衣服,还不快出去!”
他狡黠道:“小丫头,你还同我计较这些,你只管换着,我保证不碰你。”
琳琅撑起一张严肃的脸色,说道:“不许看,转过头去。”
他跟琳琅闹得乐不可支,绡纱窗扑棱了两声,他警觉地留意屋外的动静,这是项斯给他的讯号,锦素已经擒获,如今送入无厌藩篱审讯。他不觉扬起嘴角,锦素能活到现在已是他忍耐的极限,接下来就要从她口撬起更多的秘密。
琳琅把头移到他脸下,扬起脸认真看他。“老爷,您一宿没睡么?怎么眼下有青影?”
他指按了按太阳穴,“想了些事,所以,没睡好。”
琳琅哦了声,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懂事,不该她知道的事情她不问,该她知道的事情逃都逃不过。这世上反而是无知的人最幸福,不然怎么世人常说“无知无畏”么。
昨夜皇宫赴宴,他以绣衣司主上的身份向崇圣帝汇报了龙脉藏宝图的最新动向,崇圣帝关心他的江山稳固,眼下四海升平,外族无犯,正是攘内的好时。他托辞有下一张藏宝图的眉目,崇圣帝及命他立即前往,他正好退席。
其间遇上了王世敬,他旁敲侧击问起琳琅失踪之事,虽然他不露声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是抵不住王世敬的疑心。王世敬纵横情场多年,情爱男女的眉色变化逃不过他的眼。琳琅在陆府上失踪之事,他表面上宽慰了几句纪忘川,又恭贺他驸马之喜,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尽快放下琳琅,以免辜负了崇圣帝提携美意。
他如今如履薄冰,前有崇圣帝逼他娶亲,后有王世敬通过各方势力打探琳琅的行踪。恐怕他在长安城置办私宅的事情瞒不了多久,到时候一旦王府与陆府对质起来,陆彦生若是在重压之下说出琳琅的真实身份,月家遗孤这个身份,会让崇圣帝生起斩草除根之心,到时候他一人之力难敌千军万马。权衡之下,他只能在执行任务之,让琳琅随行,哪怕被琳琅洞悉他真实的身份。只有琳琅在他身边,才是真正的安全。
静如送清晨起床盥洗的水盆给琳琅,叩了叩门,纪忘川让她进来,她倒是不吃惊,低头目不斜视安安分分地把温水盆放在洗脸木架上,说了句早上的饭食已备下后躬身告退。
琳琅整幅心思都跑出长安城了,草草用了些稀饭和小菜,用巾擦了擦嘴,回房收拾包裹,随行还带上了一整个层食盒的茶叶。
他莞尔笑对,“你真是跟陆白羽那个纨绔公子久了,出门连茶叶都置备上了。”
琳琅白了他一眼,嘟囔道:“您看不惯么,我自己提着,不让您累。”
他一提过食盒,另一包裹住她的,嘴上嬉笑道:“就这么说了一句,还不高兴了,大小姐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青骓马车从离采葛最近的安化门出长安城,神策大将军令牌一现,通关畅行无阻。这一程,纪忘川轻车简行,没有一个随从在眼前,他赶车,琳琅乘车,好似神仙眷侣畅游壮美河山之感。
纪忘川不走官道,专门走些陡峭偏僻的小路,身为绣衣司主上知晓绣衣使的布点方位图。走官道容易落人眼下,即便是他训练有素的绣衣使,他照样不放心。如今他仍旧是崇圣帝的左膀右臂,管理绣衣使和神策十二营,要是有一天他卸下了一身官位,有多少人会迫不及待地取他性命。身处高位却依然步步为营,被人抓到软肋无异于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如芒在背。他若是孑然一身,尚且无所顾忌,偏生心里有了人,便舍不得她受半点伤害。
琳琅在车厢里被颠簸得求饶,揭开车帘子,告求道:“老爷,咱们这是要去看神仙么?非得受尽颠簸,才显得赤诚之心么?”
他笑道:“再忍忍,等到了集镇上,给你买肉吃。”
琳琅忍着笑,装作嫌弃道:“老爷,您这是哄姑娘的话么?您不给我买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偏给我买块肉来,我真这么好糊弄?”
这一程马不停蹄地赶往益州,梧桐落下纷纷扬扬的黄叶,满地铺上了厚厚匝匝焦黄。车轮碾过,悉悉索索的响声不绝于耳。大门上的铜环斑驳了岁月的痕迹,门框的匾额上清晰写着“嘉树满庭芳”。
琳琅惊讶地回头看他,他闪过一抹微笑,他兑现了他的承诺,他说过,会带她再一次回到嘉树,那是他们拥有美好回忆的地方,如今用新的点滴来刷新过去的美好。他总有那么多办法让她开心,知道她的小心思。她很贪心,要得却不多,只是要他能给一个家罢了。
他推开门,恰好一只不知死活的蜘蛛惊慌失措地落到他肩膀上,他雷厉风行的一抓住蜘蛛,正准备狠狠捏死,被琳琅拦下。“是咱们扰了它的休息,你怎么这么恶人先做头,还不给它一条生路。还不快放了它!”
他连忙松开,蜘蛛连忙跳开,顺着墙面钻到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你倒是菩萨心肠,姑娘家的胆子真大。”
琳琅得意地哼了声,“我在百花园伺候花草的时候,蛇虫鼠蚁见多了,我若是一一弄死,哪里还忙得过来。”
他就爱看她得意的小样,精灵得如同清晨花瓣上的露水那样清透。他大一摊,无奈道:“嘉树没有下人照看,房子破旧,到处都是蜘蛛网,你若是爱住这里,得你自己动收拾。”
琳琅撩起袖子,自言自语道:“幸亏车上带了新的被褥,稍微打扫打扫,还是可以住的。”跨进石门槛走了两步,又扭头回来,问道:“老爷,正二品大将军俸禄多少?”
他抬了抬眼皮看她,“你问这做什么?查家底?”
“我想着正二品的武将俸禄该不低吧,那您怎么这么抠门,提早请人收拾收拾不就行了,非得省些银两。”琳琅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有些钱,真不能省。您那个翡翠月饼买小些不就匀出钱来了么。”
他不置可否,除了笑,再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嘉树虽说简陋质朴,却出奇让他感到自在,连周身呼吸的空气都特别甘甜。除了项斯,没人知道他在益州落住的所在。
琳琅从厨房里找了两块像样的抹布,身上系了围裙,一副忙于劳作的打扮,她认真地收拾他们安居的小院落,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他们将来的生活,贤妻陪伴,儿女绕膝,嘉树满庭芳。
不一会儿,一块抹布当头飞掷,他身敏捷地格挡下。琳琅没好气色,说道:“老爷,您这么欺负人,您给我多少月钱?我忙前忙后,您倒好,做甩掌柜,那可不成!”
他赔笑配合道:“行行行,大小姐,有何吩咐,您赶紧示下,小的鞍前马后伺候着!”
琳琅双叉腰,一副掌事大奶奶的模样,吩咐下去。“还不快去把厨房外的水缸给我汲满水!”
他弯起笑脸,应得飞快,被她使唤也甘之如饴。“这就去。”
俩人前前后后忙了两个时辰,这才收拾出了样子,庭院不大,房间统共才几个,粗粗清扫擦拭过后,俨然一派可以入住的姿态。
琳琅累得趴在院子的石桌上,气喘吁吁地透大气。她可怜兮兮地扬眸看纪忘川,“老爷,琳琅饿了,不想做饭,成不成?”
他又是心疼,又是想笑,这可怜相摆给他看,他真当想掏出心窝子给她捂捂。“让你受累了,带你上酒楼去吃,可好?”
琳琅点点头,纪忘川捋了捋锦袍,就准备往门口走,琳琅连忙拉住他,说道:“老爷,你穿着一身飞扬跋扈的,可不是让姑娘家都不能安心吃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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