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呆滞地坐在矮桌旁,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困了,先去躺会儿。”
车马驱赶了月余,一直都没有好好歇个午觉,难得走在平地上都觉得是奢望。静如去寝殿拾掇了张酸枝木贵妃床,琳琅窝在床上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朦朦胧胧听到有人声,琳琅只当在做梦,卷了张薄薄的丝绒锦被往外翻了个身,撞到了一堵墙,琳琅拍了拍墙继续睡。临到了黄昏后,琳琅睡出了一身潮湿的汗渍,才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尉迟珩正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的睡颜。
琳琅略有些惶恐,感情刚才睡梦拍的那堵墙,恰好是尉迟珩的脸。“皇……皇上。”
尉迟珩笑道:“寝殿只有我们两个,你慌什么?”
琳琅羞赧看他半边略红的脸,“您这脸……我可不是故意的。我找人去弄些冰块来,给您敷敷,一准儿就消了。”
尉迟珩睡在贵妃床边上,堵着琳琅下床的路。琳琅试图从他身上翻过去,却被他一扭过来,“哪儿跑?”
“我哪敢跑,跑到天边也飞不出您的掌心呀。”琳琅端详着尉迟珩白玉无瑕的脸,右边侧脸上微微扬起的红晕,“您可真是美人胚子,太白嫩了,我就这么不留意拍了几下,就漾出血色来。您开开恩,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尉迟珩把琳琅压在身下,一脸冷肃,“不成,非要给你个现世报不可。”
琳琅还没听明白,热吻已经铺天盖地砸下来,尉迟珩用力吮吸琳琅柔嫩的脸颊,琳琅用力躲,却被他一掬住下颌不能动弹。
“您可小心眼了呀。不能往这儿亲,我怎么见人呐?”
琳琅闹腾他,也无济于事,密密麻麻的热吻一波一波在脸上倾轧。
“就当我给你脸上画胭脂了么。”尉迟珩松开琳琅,看她满脸愠色,照旧遮不住脸颊上粒粒吻痕。他满意地撮了撮她的小嘴,“我是给你盖了戳,谁敢笑你,让宫闱局把他们都开发了。”
琳琅捂着脸,不满道:“您这叫仗势欺人。”
他无赖似的圈住她,下颌搁在琳琅肩窝里。“我就喜欢欺负你,欺负你一辈子。”
琳琅反抗钻出他的怀抱,扑在他身上,威吓道:“那我可咬你咯。”
“咬哪儿?”尉迟珩毫不反抗,躺平了逆来顺受。“你爱怎么咬就怎么咬,别客气。”
琳琅咬唇,他这副轻佻的嘴脸,反而让她不知道如何对付眼前的无赖。“您可太坏了。”
尉迟珩说道:“不对你坏,对谁坏?”
琳琅心里吃酸,装着释然说道:“您装傻不是?您的后宫就快添置不少新人了,将来您可以使坏的对象海了去了。”
尉迟珩笑道:“我怎么嗅到一股子醋味儿。”
琳琅正襟危坐,盘腿坐在贵妃床边上,眼眸子水涟涟的。“我且问您,谢莺莺何时入宫?”
尉迟珩不再笑了,轻抚了下琳琅的后背,说道:“这不是你直言良谏的结果么?怎么这么快后悔了?”
琳琅咬唇,好坏都是自己出的主意。一颗心为他打算,却临了了他的下怀。哪有猫儿不偷腥,自个儿给自个儿下了绊子了,真是现世报了。琳琅扭头看他,笑若春风拂面,面如暖玉,嘴含丝缕笑意,这样的男儿哪个姑娘不欢喜?自己不就喜欢得掏心掏肺似的。一入宫门,她成了尉迟珩后宫门面上的装点,她是尉迟珩的女人,她的反抗也斗不过这个天。琳琅知情识,知道如今天下局势的稳定才是压在尉迟珩心的大石,她要拿乔耍性子也要分场合,闹个急赤白脸的让他讨个晦气没意思。
琳琅站起身,穿上了如意芙蓉翘头履,“这会儿天色已晚,您下朝饿了吧,我让燕玉去备晚膳,您可是在我殿上用点?”
尉迟珩心绝好笑,琳琅小鸡肚肠,这会儿故意跟他面前装沉着冷静,他倒也不揭穿她。了解她,拿捏她,逗她吃醋,还要让她装模作样,是他的恶味之一。“这话真好笑,我不在你这儿用膳,我去哪儿用?”
琳琅一本正经道:“您如今确实没地儿选,改明儿选的地方多了,我可不得天天巴巴盼着您来。”
尉迟珩一把抓住她的腕子,滑不留的皮肤,真是玉做的美人儿,拈酸吃醋都能这么让他欢喜,他当真是走火入魔了。“好了好了,不与你闹腾了,同你说说正经的。”
“您说。”一听说正经的,琳琅立刻坐在床沿,闷声不响竖起耳朵,非常虔诚地看着尉迟珩。
尉迟珩说道:“谢家军明日一早开拔出兵,由谢玄龄亲自领兵出征西部国境。届时,谢家军、项斯统领的兵马以及五色部从西至南连成一线,胜算极高。”
琳琅心有数,半是高兴,半是落寞。“护国公终于答应出兵了,那么谢家千金不日便会入宫了吧。”
尉迟珩扫了一眼琳琅的脸色,眼见她摆着大肚的姿态,心里忐忑不定。“明日便入宫,不仅有谢家千金,朝堂适龄的女子一同入宫。怎么,你心有不悦?”
琳琅故意摆出客套说辞,人在屋檐下,全天下都是他的,她还能怎么闹他。“宫姐妹多,自然是热闹,您开心便好,我人微言轻,有什么要紧?”
尉迟珩伸了个懒腰,躺在贵妃床上,扭头对琳琅说道:“那便去传膳吧。”
琳琅曲膝应了个是,看他那得意的神情,恨不得抽他两耳光子。出了寝宫就跟蔫了的茄子,浑身打不起劲头来,琳琅跟燕玉吩咐了两句,亲自沏了壶茶端进寝殿。
博山香炉燃着安息香,沉缓而清香。炉像海博山,下盘贮汤,涧气蒸香,如大海环绕,大抵有此得名。
尉迟珩嗅到安息香,沉郁的心情好似一扫而光,翻了个身看琳琅局促地坐在不远处的花梨木圆桌旁,心有牵忧,又隐隐不说的样子。他招了招,让琳琅坐到身边来,“我瞧着你强颜欢笑真辛苦,倒不如说出来,让为夫替你分忧。”
琳琅挑拣好听的说,心里再苦,脸色半分不错。“我也替您辛苦,后宫广纳贤士,怕您龙体负荷不了,特意让燕玉炖了药膳,给您补补身子,让您龙精虎猛的,也是咱们大江国之福。”
“我听着怎么这么酸呢?过来。”琳琅慢悠悠做过去,尉迟珩一臂揽过她,“好了好了,谁让我心软,不忍心你装腔作势这么累。谢莺莺以及其他适龄少女入宫,但不是以后妃的身份服侍。”
琳琅讶异地眨了眨眼,入宫不是为妃,难道为婢?护国公功高震主,岂能答应?她只好耐着性子,听尉迟珩亲自解惑。尉迟珩继续道:“入甘露殿,与朕一同读书。这已经是朕能够容忍的最大限度了。”
琳琅哀戚地喊了声。“皇上。”
他捋着琳琅的垂瀑般的长发,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苦,还故作大方,让我纳后宫,为的是后妃的家族力量可以巩固我在前朝的实力。可尉迟家的天下若是依靠我出卖肉体而苟延残喘,亦非我心所愿。”
琳琅贼贼地笑了。“敢情让您纳妃,就是让您出卖肉体,那琳琅可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你知道我这身子认死理,只认得你一条路,别的连爬个窗的念头都没。”他轻言细语道,“况且,待天下大定,容我坐稳江山,届时以公办女学之名入住宫的女子悉数遣散即可,不曾侍寝,不曾得到后宫地位,到时候亦可各自婚配。权当我做了件好事,替各位朝臣好好教教闺女。”
琳琅的额头抵靠过去,撞在尉迟珩的脖颈上,心里装着说不尽的缠绵与感恩。他到底心里有她,为了守护他们珍贵无暇的感情,他能够开拓思路到这种地步,在天下人眼必定是不可思议至极。居然有不爱女色缤纷的君主,一生只守着一心人。“您真是用心良苦了。”
尉迟珩无奈地耸了耸肩,“有什么办法,有个明明小鸡肚肠,却要故作大方的妻房,为夫只能多费点心思。”
琳琅主动往他胸怀靠,“琳琅不懂事,您多担待点。”
尉迟珩望着博山香炉袅袅升腾的烟云感叹道:“知道就好,前朝后宫牵连甚广,稍有差池相处不得宜,对于朝政都会有所阻滞。”
琳琅由衷赞叹,尉迟珩总能巧妙地将危化解。“您做得极好,简直让人拍案叫绝。朝臣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把闺女往您的后宫送,没想到您声东击西出了办女学这一招。若是寻常办学,那些朝臣必定百般不愿,偏生您还诱敌深入,在甘露殿办学,可以日日伴君读书,万一被君王选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比在后宫看那些画像强多了。”
尉迟珩宠溺地摸着琳琅的嘴唇,说道:“你这张小嘴呀,死活都让你说完全了。只是,虽说是办学,必定与寻常那些区别。”
琳琅笑了笑,倒也不愠怒,横竖尉迟珩能顾及她的感受,她也不能作过头。“您瞧,我就寻思着没这么简单。”
“我让张希贤通知宫闱局收拾出了临照殿,入甘露殿伴驾读书的女子悉数迁入临照殿居住。”尉迟珩见琳琅不说话,又补充道,“只是暂居,待边境稳定,内政清平,我立刻遣散了她们,后宫还是你一个人的,喜欢直着走就直着走,打横走也没人说你。”
琳琅感恩,尉迟珩对她一片真心,可每每想到她无法十足回报心不免伤怀。尉迟珩若真有钟意之人,她也不是非霸占后宫不可,毕竟夫妻恩爱百年深,无子接续一世空。“您若真有喜欢的,也别委屈自己。”
燕玉叩了殿门,听着里面只顾叙话,没有出声让她进殿,她只好一直侯在门外,眼瞅着膳食的热度一点点消却,只好硬着头皮,再叩了声殿门,朗声道:“请皇上、夫人用晚膳。”
琳琅看燕玉一脸尴尬,立刻领悟她定然是等了许久,不好打扰他们私语,笑道:“进来吧,是我们忘了时辰,让你在外头侯了这么久。”
“夫人言重了。”燕玉在桌上码好盘,赶紧碎步退出殿外。
琳琅歪着头,打量深沉如冰的尉迟珩,说道:“我瞧着燕玉可真是怕你。”
尉迟珩依旧懒洋洋地依靠在贵妃床上,说道:“那会子你不见了,我气急败坏好一阵子,估计是让她见识到了,吓坏了吧。”
琳琅冲他招招,“您又饿又累了吧,赶紧用了晚膳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跟朝臣斗智斗勇呢。”
尉迟珩若有所思道:“琳琅,我若是御驾亲征,你觉得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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