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快凝固,风都替他们尴尬,死命的摇着树叶,试图给他们点播一首《动起来》。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林霭率先打破了沉默:“好可惜,我都没吃饼干。”他顿了顿,又笑着否认:“开玩笑的,我根本不想吃。宿宿你听到了吗?他说我们两个有缘哎,唉,能是什么结呢,你觉得呢,好苦恼啊,是不是见家长?还是——”
他自顾自的说着,连一口气都不倒,像一个疯魔了的喜剧演员,做出各种夸张的表情,边说边笑起来,越笑越厉害,最后竟笑得浑身发抖。
“林霭。”
“——还是觉得现在结婚太早?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宿宿还太小了,我们可以先等等。你喜欢什么呀宿宿,你爸爸喜欢什么?哎呦我是不是该——”
“林霭。”
宿芥简单粗暴的捂住他的嘴,迫使他把自己不着三两的话憋回去:“林霭,你听我说……”
“别说!”林霭用力扯下她的手,又慌乱的在她手腕上被攥出的红印处揉了揉,大口喘息着山间的凉风:“宿宿,你得让我缓一缓,我不会生气的,你让我,先想一下。”
周围又安静下来,这回连风也不动了,兀自待在树梢看戏,连沙沙声都欠奉。
林霭修长匀称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徒劳的打圈揉动,万幸他的脑子还转的起来,他做了几个深呼吸,伸手按在宿芥肩上,与她眼神相交:“宿宿,你先告诉我,你刚才是不是为了安慰我?”
“什么?”宿芥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反应了一会,才说:“没有,我说真的,不是你把我拽下去的。”
“那你为什么……?”
“嗨。”宿芥把他的手从肩上抖落,主动搭住了林霭的肩膀,局势乍然反转,林霭成了被安慰的那个:“世事难料啊兄弟,你不跳,我不跳,阴间业绩谁来搞?大家都有难事嘛。”
说完还十分痞气的抹了抹鼻子,林霭简直想给她递个火。
宿芥对于这个问题的抵触太过明显,她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寻死路的事实,却对背后的原因讳莫如深,林霭并不想让她难受,识趣的放弃了继续追问:
“那你对咱俩牵了红绳这件事怎么看?”
“谢邀,人在道观,刚买剪刀。”
“别这样嘛宿宿。”林霭握住宿芥比出的剪刀手,眼睛眨啊眨的发射小星星,他委屈的撇下嘴角:“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找着这个结,把它捋得平平的。”
宿芥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月亮已经挂在当空了,木制门窗的隔音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特意放轻了脚步,轻轻推开门。
“吱嘎——”
“啊!!!!!!!!!”
“我*我*啊啊啊!!!!啊**!!!”
这听起来不像是欢呼哈。宿芥尴尬的呆立在门口,弱弱的举起手:“是我……”
“宿泠泠!!你要吓死我!”宫倚萝扯开蒙在头上的被子,愤怒的像一头牛:“心跳都要停了!”
宫倚萝虽然活泼,但是胆子真的和绿豆粒一般大小,出门跑活动不敢自己睡一间房,一定要和助理一起,据说她的公司在给她挑选助理的时候,特地加了胆子大这一条,具体要求是看恐怖片不能大叫。
“不好意思啊萝萝姐,我以为你们睡了。”宿芥抱歉的笑笑,坐到自己的小床上,宫倚萝索性把被子披在身上,趴在床尾,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少女娇憨的模样多半藏在黑暗里,她欣慰的看着宿芥:“云云喊你干啥啊?”
“没什么,吃了一点宵夜。”宿芥刚吹灭油灯,就感觉胳膊被人拽住,猛地一拉,被宫倚萝拉到了自己床上,三个姑娘挤作一团,宫倚萝确保自己每一个角落都有被子保护,小小声说:“这地方黑黢黢嘞,还是有点吓人噢。”
外面起了风,窗纸被吹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宿芥明显的感到宫倚萝打了个哆嗦,嘀咕着:“不来了不来了,饶了我吧工钱我不要了……”昏昏欲睡的小宋突然像被打了鸡血一样,垂死病中惊坐起,用力握住宫倚萝的手:“要钱的要钱的,老板,我上个月工资还没发!”
她喊的太过凄厉,甚至破了音,宫倚萝尴尬的手动帮她躺好,一边解释:“还没到账,还没到账哈,最近太忙了——说起来,云云那边应该也挺忙吧?”
“也不是很忙。”宿芥突然被cue,便帮着她搭起了台阶,宫倚萝想了想:“他好像又快进组了吧?要是不出意外,明年这时候就是大满贯演员了,唉,羡慕不来。”
宿芥除了记着林霭的行程单,对他的通告略知一二,其余一窍不通,难得有个明白人愿意和她聊聊,宿芥老棉被之下腰杆都坐直了些。
“都是演员,云云档期怎么就那么满,我在家闲的长毛。”宫倚萝郁闷极了:“他下部电影杀青是不是要去拍一芥子的那部戏啊?谈下来了吗?我还等着靠他要签名呢。”“他要出演那部戏吗?”宿芥眉梢一动,试探着问道。
“郑哥没谈下来吗?”宫倚萝被她问的一愣,下意识解释:“那不是一芥子的成名作嘛,写的可好了,也挺反映事实的,这种现在最容易火。据说制作方特意请了好几个老戏骨压阵,本来一直在和云云接触,就差签合同了,结果叫某个前辈横插了一杠,前段时间听说还僵着。”宿芥唔了一声,慢慢皱起了眉,宫倚萝暗叹这孩子真爱操心,宽慰道:“我们圈里都觉得云云胜算大,那大哥都奔四十了,演个大学生也太别扭了。不过云云走的是小众那一挂,质量已经很高了,不演也不会影响他的。”
“谢谢姐,我以前都搞不清楚。”宿芥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像林间一头无害的小鹿,瞪着懵懂的眼睛,通透如琥珀,任谁都不会觉得这双眼睛里藏着恶意,宫倚萝忍不住腹诽:“林云云不动心我都怀疑他不行。”但她还得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打了个呵欠:“睡吧睡吧,明天还要起床盖房子。”
第二天的工作中规中矩,除了累别的都不值一提,林霭和水泥有不解之缘,和水泥和的不亦乐乎,只见他动作娴熟的挥起铁锹,照着编织袋就是一下,灰扑扑的粉末决堤一样涌出来,林霭挑飞编织袋,在粉末中间铲出一个凹,咣咣往里倒水。太熟练了,把在一旁堆积木一样摞砖块的穆瀚观和柯思瑞衬得格外幼稚。
趁着他喝水休息的档口,导演带着摄像,适时的塞给他一只话筒(矿泉水瓶):“请问您为什么这么熟练!”
“我想,这大概就是新时代艺人吧。”林霭拧开话筒(矿泉水瓶),喝了个精光。
当我看到林老师和水泥的时候,收视率奖杯就已经在我手里了。导演在后来接受采访的时候得意洋洋的表示。
显然盖一间平房需要的水泥用量比想象的更多,纵然有人帮忙,穆瀚观背沙子的时候,林霭在和水泥;柯思瑞抹墙面的时候,林霭在和水泥;宫倚萝挽起袖子上手帮忙了,林霭还在和水泥。“再和下去,就不是房子修不修的问题了,我该修了。”林霭把铁锹扔在一旁,和柯思瑞互相搀扶着,朝休息点挪动:“不行,我吃不下去。你们吃着,我得洗个澡去,一会叫宿宿给我端点过来。”他站在餐桌五步开外,抖了抖袖子就像下了一场雪,脚面上都落满了水泥,立刻被剩下三个人赶出了餐厅。
“林哥,在吗?”
宿芥一手托着盘,叩了叩门,屋里一阵窸窣,门开了半扇,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把她拉过去。林霭的发尾还滴着水,挑染的那几缕浅棕色没入黑发中不见了,像个乖乖的高中生。他盘腿坐在床上,拿起搭在肩上的毛巾用力擦着头发,抿着嘴向宿芥抱怨:“我胳膊都哆嗦了。”说着伸直小臂,果然抖得厉害。
“那我去拿个红花油?”宿芥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被人一把拽回去:“红你个锤子红花油!”
林霭呲着牙,露出两颗并不太尖的犬齿,凶巴巴的加重了语气:“我说我拿不动筷子了!”
“……我去给你拿个勺儿?”
“喂我一下能死吗?!”
林霭自暴自弃的垮下肩膀,委屈的像只暴雨天淋透的落汤猫,一只手悄悄牵住宿芥的袖角,颤抖的幅度通过一片布料传递给脑子不会转弯的心上人,他憋足一口气,把眼圈都憋出了浅浅的红,巴巴的看着宿芥,几分撒娇的意思昭然若揭,沾着水光的唇瓣不着痕迹的翘起一点点,暴露出主人深埋的小心思。
一秒,两秒,三秒。
“那……”宿芥觉得屋里的气氛似乎有些燥,她反手拍了拍林霭的手背:“那我也得给你拿个勺儿,筷子没法喂。”
“马的!宿芥!我恨你是块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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