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后,吃完晚饭,她妈去上班,她爸就去打牌。她没人管,就跟着去。
一群男人坐在一起,偶尔一两个女人坐在里面调笑。抽烟喝酒,烟雾缭绕。他们一边打牌一边吹牛。一个说:“我有个叔叔家的儿子,欧哟,厉害的不行。英语学得好,去当翻译官啦。人现在都在北京定居了!”
众人就相继配合:“那是厉害的。”
另一个接口:“这个‘英格来虚’么,我也会几句的呀,什么‘拔娜娜’、‘古德猫宁’、‘八格牙路’……”
旁边的女人娇笑着推他一把:“你乱讲什么啦,‘八格牙路’是日语好伐?”
一群人哄笑起来:“牛皮吹破了吧?”
小秋学过香蕉这个词,拉住她爸:“那个是banana呀?”
桌上氛围正好,她爸有点不耐烦:“这不都一样的么?”
小秋是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香蕉”,有点较真,就想问一下:“他这个是不是读得不太……”
刚好轮到她爸出牌,干脆一挥手:“你懂什么。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小秋沉默。
女人就劝:“小孩子么,学点东西就喜欢炫耀,正常的啦。”
她爸抽着烟,没说话。
里面待久了有点熏,小秋呛起来,就出去了。
门外黑了。天空似深蓝幽寂,遥不可及。
她又望了眼门里面。喧嚣热闹,灯光明暖,可彻夜欢腾。
她站在界限上,并不属于任何一边。
幼儿园远,她每天六点不到就要爬起来,走十几分钟,去坐入镇去幼儿园的班车。
但是那几天不赶巧,唯一一辆班车出故障了,要维修。家长们只好纷纷自己接送。
她妈不会骑摩托,只好让刚上完夜班的她爸去送。他这一礼拜都上夜班,想到要接送好几天,头都大了。他烦躁得很,拉着张脸,话都懒得说。一路过去,也不记得买餐早饭。
小秋抿了抿嘴。
她如果能自己去就好了。最好是飞,呼呼,一下就到了。
第二天早上,她爸还没回来,说是工厂加班。她妈只好托人送。但是邻居里最小的也上小学了,跟幼儿园隔了不少距离。没有办法,想问问远一点的人家有没有一起的。
下了楼,刚好遇见送奶糖给她吃的叔叔。
她跟那个叔叔半个月也不见得见一次。行踪很神秘的,你不知道他是一直在外面还是根本没出去。各家房子隔音效果都不太好,但是他家里就永远静悄悄的。
两个人有时候会对视一眼。小秋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打招呼,他也不和小秋多说话。
今天他推了把半新不旧的摩托,好像要出去。
小秋她妈瞥了眼,看见他的车形状和一般的不大一样。她不认识牌子,但是看得出来,肯定不便宜。
她很快收回目光,打算领着小秋去别家问问。
没想到男人叫住了她:“曹嫂,送小孩上学呢?”
她妈有些稀罕。平日里也没打过招呼。她寒暄几句:“是啊,这不是班车坏了。”又问,“要出门啊?”
“啊,对。”男人应,“也没什么事,就出去兜兜风。”
她妈心念一动,又压了下去:“那我们就先走啦。”
男人迟疑了一下:“你们怎么去?”
她妈说:“去附近问问啦,有没有要一起去上学的。”
男人问:“是哪家幼儿园?”
她报了个名字。
“那家啊,”他说,“要不我带一程?刚好要去那个方向。”
“啊?但这不是个事啦。何况她也不是一趟的。回来还要叫人带,我干脆一次性和别人讲好了。还是要谢谢你哦,但就不麻烦你了。”
男人停了一下:“我差不多准备下午三四点开始回来,您女儿几点放学?”
她妈心里一盘算。这个时间,差不多的呀。虽然她和这人不熟,但是大家也一起做了好几年邻居。她想想,就说:“叫……一灯是吧?这样真没事啊?”
“是,秋一灯。”男人说,“顺路。最近休假,就是随便逛逛,没影响。”
那时候,小秋就仰着头,一直看大人们聊天。
她也不知道,秋一灯是哪个秋一灯的写法。但是她们名字里都有个读秋的,好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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