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
凤还朝气喘着收了鞭子。
膳桌上还有没来得及撤走的残羹冷炙,她端起一盆糯米圆子汤,对着绾衣对的脸就准备倒下去。
可想了想,她又把瓷盆放回膳桌,慢条斯理用湿帕洁手,转身。
提着手里的小银鞭子走到绾衣面前,一只缀着明珠的精致绣鞋裹着的小脚轻轻一抬,一落,就踩在了半昏迷状态的绾衣脖颈上。
她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就这么踩着,居高临下道,“你说知罪?说甘愿受罚?”
她摸着挂回腰间的银鞭,心脏里有名为怨恨的毒丝丝缕缕蔓延而出,浸透她四肢百骸,让她差些忍不住,真的就这么了结了他。
但她到底忍住了,来日方长。
她慢慢俯身探出手去,戳了戳绾衣脸颊一侧可怖的伤口,痛得其在昏迷中也是浑身一哆嗦。
“不过,你可知你,最大的罪孽,是什么……你的名字!绾发之绾?呵,你也配!”
她提了一口气,用力过度的脸色难掩苍白,样子却是漫不经心的一派懒散道,“早说过了,你这名字没取好——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
殿外响起敲门声。
“殿下?”
青桐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忐忑,还有掩饰不住的关怀。
凤还朝止语,收脚,看见鞋边沾了几丝血迹,嫌恶地把鞋脱了,一只不够,走路不舒服,再脱一只,从始至终,看都不看躺在地毯上遍体伤痕的绾衣一眼。
“青桐,你进来吧。”
青桐一进来就闻到到血腥气,密密麻麻的绕进鼻腔。
但她却好像什么都没闻到的样子,在凤还朝面前蹲下,仔细检查着,看她没事才松口气。
“殿下安好,婢子就安心了。”
她这才有闲心去看躺在一边的绾衣,以及他身旁倒着的一双绣鞋,上头缀着的明珠在一片血污里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怔了怔。
“脏了。”
凤还朝知道她想问什么,率先出声,然后扑进青桐怀里,趴在她肩头眉眼弯弯笑起来,眼睛里全是欢喜。
“孤要沐浴,要换一双,新鞋子,青桐桐,你快让,人准备热水。”
“遵。”
“还有绾衣,让掌医嬷嬷过来,给他看伤。”
青桐有些惊讶道,“殿下没有——”
“哎呀青桐桐,孤有分寸的,不会打死他。”凤还朝蹭了蹭她脖颈,“我就是,看他名字,取得不好,正赶上心情好,想抽他一顿,就这样啦!”
好强大好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听到绾衣没事,青桐却想哭了。
这么说她在外面做了那么久的心理斗争,连怎么善后怎么堵住殿外这些宫婢内侍之口,怎么营造自家公主光辉善良的形象这些的,都白想了?
好想找个角落蹲着,泪流满面的画圈圈哦!
青桐捂着胸口,一副想吐血三升却仍不忘本分的悲催模样道,“殿下又忘了自称了,不是我,是——”
“是孤,孤行了喏!”
青桐欲哭无泪:……
*
绾衣醒来的时候是在次日中午。
身下被褥绵软,犹有晒后用药草熏过的清香。
身上的伤明显被处理过,带着微麻的痒。
他被包裹得浑身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和一张嘴在外面,因为药效还无法开口说话,犹疑间,却听见刻进他记忆深处,恨不得日日鞭挞的那个小小少女的声音。
“气死了,青桐桐,你也听见,青榕姑姑说,的了,母后让孤去,陪她用晚膳。”
“是,听见了。”她身边那个女官的声音很无力。
“不管不管,母后今晚上,肯定又要啰,嗦说教,到时候去了,你记得把耳,塞给孤带上,那可是孤,威胁内务司,那个面瘫老,嬷嬷好久,才给做的。”
她的声音洋洋得意,带着几分顽劣,更有孩童的干净明媚,和只属于她的才有的甜美软糯。
该死的甜美!该死的软糯!
他可忘不了拥有这样美好嗓音的主人,是怎么前一刻还笑意盈盈,下一瞬就给了自己一鞭子的!
只是,他预料的没错,她果然没想打死自己,呵,心软了么?
绾衣眼睛里涌现无尽讽刺,把他当玩物抽着玩么,等着吧,无论是从来到凤朝开始,还是这一次鞭刑,所有这些他受过的屈辱,终有一日,他会全部讨回来。
尤其是凤还朝,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就在他心中痛快yy的时候,青桐又开口道,“殿下,那是自陛下还在东宫时就跟随的老人了,要是到了外面,言语间还是要注意着些的。”
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在此处说说倒也无妨,反正这里就只有殿下和婢子两个人。”
躺在床榻上的绾衣:……
“对了。”
凤还朝四处看看这间不大屋子,虽在清华殿外殿,可也是装饰精美,就是床榻上铺盖,用的也都是内务司送来的上好的软褥子。
这就是跟在她身边的待遇,就算是在外殿负责杂役,住的也要比其他宫殿里的中等女官内侍也要好一些。
撇开别的不谈,只凭一件,她是她老爹继位以来的第一个嫡女,也是唯一一个,出生即有封号,是为还朝。
跟着她,就是一只猫都比别处来的尊贵。
凤陵城穆府偏院,满院子的青色花朵,如云潮一般铺卷天地。
花海尽头是一方破旧房屋,正大爷一样坐在一方残破的,篆刻着莫名花纹的窗台上优雅舔舐自己肉爪子的白大宝,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立即抬头,猫瞳不善的盯向书桌前临摹写字、眼眶淤青的穆尧——
“大胆凡人,居然敢在心里偷骂本君?!”
青桐见凤还朝四处打量,遂俯身问道,“殿下,这屋子有哪里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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