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多虫鼠,被咬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郑有德传了内务府的人过来给居兴殿洒扫。
一阵风吹进殿里,把奏折掀翻了不少。我探头往往外面看了几眼,暴雨跟在后面倾盆而下,卷着几分寒意,我拢了件袍子,缩在偏殿的塌上。
郑有德端来一杯热茶:“君上,叶大人已经安排在偏阁了。”
这场雨来得突然,加上我身上有伤,便留了叶六在居兴殿过夜。
虽然才申时,但因为暴雨夜色渐渐浓郁,居兴殿早早点了灯,亮得跟白日似的。看着那烛火,我总觉得有些晃眼,便侧过头去看窗外的雨落。
“内刑宫已经把人送回到南苑了。”郑有德捡起掉在地上的奏折,整整齐齐的码在桌子上。
我原不知那人是他带进宫的,如今便是知道了,人也打了。
“传个太医给他瞧瞧。”总归不好叫人死在宫里。
我靠着软枕,耳边是绵延不断的水滴声,意识渐渐迷糊了起来。
许多往事在我梦中袭来,仿佛人死前回顾一生般。
先皇后的祭礼办得隆重,宫里的萧疏了很久,年节的时候,君上给永兴公主立了府。宫里才算有了一丝喜色。
自从那夜之后,叶六便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去跟母妃请安的时候,她站在我旁边浑身紧绷,像是随时要跟人打一架。
脖子上的青痕,我用了纱巾遮掩住,孙姑姑见着我,目光总是不经意的刺探,不过,倒是什么都没问。
母妃连日来脸色憔悴了不少,整个人都阴郁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神,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我每回问了安,几乎不在殿中逗留,都是快步离开。
三个月后,母妃病了,请过太医来诊脉,可是太医说,这是心病,药石无医。
母妃就此缠绵病榻,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清醒的时辰越来越少,我在她床边侍疾,听她嘴里时常念叨着几个名字。
我不知道是谁,可这些人让母妃如此魂牵梦绕,想必定然跟先皇后有关。
关于母妃与先皇后的纠葛,我唯一知道的,也不过是母妃当年是先皇后从府里带入宫的侍女罢了。
日子如流水般一直往前走,偶尔得空,我跟叶六会在御花园散散心。后来,在御花园撞见过俞清松几回之后,便不大去了。整日里关在西苑,陪在母妃身边。
母妃长久的病着,宛如被抽干了生气的枯树一样,连带着眼睛都灰败了下去。
我还记母妃死的那个早晨,昨夜才下了一夜的大雪,第二日,却出了大太阳,把屋子照得暖洋洋的。整个屋子都明亮了起来。
我依旧像往常一样给母妃请安,进门的时候,却发现母妃自己起来了,正坐在梳妆台前,正拿着一支笔给自己画眉。
母妃从镜子里发现了我,于是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犹豫了一下,迈开步子往前走了两步,叶六在后面拉住了我的手。
我并没有回头,而是拂开了她的手,一步步走到母妃面前,一如当初的那个夜里,蹲在她面前。
“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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