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碾轻烟碎光阴,年华不复笑语去——一语点醒困梦人,忆昔年少,惊惧犹如梦魇,幼儿何曾无畏?稚子一点真意,俱付血色殷红中。
因心中思绪沉沉,一时思虑不透,直到后半夜,墨染仍未睡去,呆呆地看着床帐,伸手拽开被子,又拉上被子,如此反复,最后静静地躺在床上,目光定定如木,漆漆如墨之中,不见半分星光。
碧知在耳房中酣睡,并未察觉到墨染这边的动静,听着碧知的鼾声,墨染忽在心里道:“无忧之人世上少,只因读书少。”
这句话本是朱氏对墨染说的,当时墨染笑得止不住,现在再想起这句话,竟是笑不出来。
吕氏因早上的事,一想到葛氏那副嘴脸,那些话就觉得心口气闷、堵得慌,到用晚膳时,依然未提起兴致来,越想越心烦。
墨衡见自己母亲一整天都闷闷的,不见笑意,晚膳用的也不多,看来没什么胃口,便摆手让丫头撤了饭菜,对吕氏说:“母亲心烦?”
吕氏点头:“我自问对那几个院并无亏待,事事都想着她们,可是她们没有一个人留下来,人人如风一般,不见踪影,更是从没有帮我说一句话,明里暗里都没有过,你三婶婶更是将所有错都揽到她自己身上,小心谨慎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更让我觉得难受,我知她们都艰难,跟老太太又隔着一层,凡事退后不敢上前,可是现在都到了这般地步,还事不关己,就怕沾染一点儿,枉你对墨染那么好,真是白费心。”
吕氏心中有气,难免抱怨,可是转而又想到墨琬,心内生怜,急忙将花穗叫进来,让花穗立刻去墨琬院子问问,看看四姑娘今晚用晚膳没有,心情如何,可有什么事,服侍的丫头怎么样?
见花穗答应着去了,吕氏才放了心。
墨衡忽问:“母亲关心四妹妹,是因为怕祖母收回您的管家权?”
吕氏摆手:“老太太断不会因为一个庶女,而责怪长媳。”
这一点吕氏还是清楚的,老太太紧张芷兰院起火之事,也不是因为担心墨琬的性命,而是顾及侯府的名声,紧张侯府被外面的人说闲话,影响了各位老爷的官声仕途,即便是关心晚辈,所念的也只会是嫡长和孙儿,不会去关心一个女孩儿的安危的。
墨衡听母亲这么说,沉默半响道:“有些事母亲做不到,算计人心,拉拢几房婶婶,这些并不难,可是母亲却做不来,母亲凡事只求心安,便不能顺心如意。”
吕氏皱眉:“心安了,不就顺心如意了?”
墨衡轻笑不语,端起茶轻啜一口,继续道:“三婶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她是不会站到母亲这边的,无论母亲对她好或不好;可染儿不一样,若有一日......想我们安国侯府,也不会到那一日,染儿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她心里远不是......”
吕氏被墨衡这一番说糊涂了,皱眉问:“衡儿,你这说的是什么?前言不搭后语,染儿那孩子平日就不怎么与人来往,还能指望上什么?她心里怎么样?远不是什么?这府里人人精明得什么似的,若是真有什么事,怎么会有人上前,恐怕早上出事,下午就搬出侯府,另置宅院了。”
看似深宅红墙,门第高阔,外人难窥一二,皆仰视而行,可貌合神离之下,只是一盘散沙罢了,若遇风雨,可有片叶遮挡?寥寥寂语,堪与谁说?
墨衡无法与吕氏深说什么,更不能对吕氏说出墨染心性如何,说了未必有用,反倒将墨染推到心悬之境,一旦母亲日后不小心说出什么,在人前夸赞染儿两句,那便是无形中,将别人心思挑起来,那些暗中的利刃,就会对准染儿胸口。
墨衡更知道,各房有各房的立场和思虑,所求不同,自然不会同仇敌忾,人人都知葛氏不是好人,可是能如何呢?二叔不会休了葛氏,那么一切都是空谈了。
若真想拉拢人心,不是对人人都存慈悲,更不是事事周全,从来雪中送炭深恩铭记,日日长情谁人珍惜?
墨衡看着吕氏,在心里可惜这些话不能同母亲说,只能道:“四妹妹定会感念母亲恩德,若又有一日高嫁,想也不会忘了母亲。”
吕氏道:“我也不求她怎么报答我,她能平安出阁,就是谢天谢地了,自从出了那件事,那孩子就总是一副委屈相,问她就说一切都好,不知道是不是吓坏了,什么时候能养好?”
墨衡笑笑,不再言语,又喝了几口茶,便回房了。
墨染第二天早上起来,未用早膳就去了前院六房朱氏那里。
苏夫人坐在客厅里看着墨染的背影,看着她出院去了,面色沉了几分,终是未说什么。
只是苏夫人不言不语、不笑不动的模样,着实让雪瑞雪蝉在心里捏了一把汗,屋内一时无言,气氛沉闷如霜,冷如结冰落雪。
墨染到了前院后,只径自进了她的房间,并未到正厅去给林伯理和朱氏请安,而是一个人在房间里默默站了许久,直到朱氏料理完院里事情来寻她。
朱氏看着墨染的背影,见墨染半晌无声,便知墨染今日有事。
朱氏问:“染儿,你想不明白什么?自寻烦恼抑或心中有事?”
墨染正在思想昨天的事,心中烦乱如麻自问是自己错了还是母亲……,母亲不可能错,敦敦爱子之心,怎会有错,可是……
墨染又想了一会儿,终究是想不出来什么,便转身看着朱师徒,眼里似是疑惑,忽道:“六婶婶,是我错了吗?还是母亲......”
墨染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不说。
在墨染神情为难、踌躇犹豫间,朱氏已猜到了了事情经过,也知道了墨染的困惑,便笑笑说:“染儿觉得自己是对的,又无法说出自己母亲不对,可既是都对,又为何意见相左,南辕北辙。”
墨染点头,心里稍稍落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也松了下来。
朱氏见墨染神情微微变了,便提示说:“这件事本就没有对错,不过心思不同,行事也就不同。”
墨染疑惑地看着朱氏,不知朱氏口中的心思不同,所指为何。
朱氏正色道:“没有一个母亲,会拿自己孩子的命去报恩,去赌富贵。”
墨染忽然察觉出母亲的心思,只是仍然问到:“可是,远不到这种境地啊。”
朱氏摇头,提示墨染说:“你忘了你当年遇狗时的凶险,和如今芝兰院的大火相比,也不相上下吧。”
墨染一下抓紧了衣袖,提到那次遇狗,终于明白了苏夫人的心。
墨染道:“娘亲昨日动气,原来是心有余悸。”
儿时那次遇狗,十分凶险,若不是自己身体灵活跑得快,早就不再人世了,就算没有丧命,也一定是毁容,或许葛氏当时的打算,就不仅仅是要毁掉自己的容貌。
墨染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冰冷一片,虽然已是陈年旧事,却依然历历在目,犹如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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