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洁随林潜等人去了,伺候在一旁的是四名弟子。季璃清进去的时候,斐辞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头青丝铺散开来,像刚从水中捞出来的海藻,一张雪面亦是湿透,宛若浸在泉水中的玉石,有着渐渐能看清脉络的剔透。似乎刚才折腾了一番,此刻才睡下去,轮廓看起来是柔和的安宁。
季璃清在弟子搬来的凳子上坐下,没有先把脉,而是问皎皎:“他怎么了?”
皎皎闻言挥手让四名弟子先出去,看了眼江飞燕,江飞燕不动于山,季璃清亦没有说什么,皎皎只好道:“慕姑娘是知道少宫主的病的,少宫主他……其实不愿意,这两日一直在吃药压抑着自己,以前也会吃药压制病症,但这药其实对身体有很大的损伤,像今日这般的昏迷不醒还是头一次。”
“药呢?”
皎皎立刻将装药的瓷瓶递过来,季璃清倒出颗来闻了闻,“今日吃了多少?”
“两颗。”
真是胡闹!所谓压制,不过是以毒攻毒,这样的药以更霸道的毒性来吞噬体内的毒,将原本的冲动化作毒发的痛不欲生,亏了他敢吃两颗。
季璃清拉过斐辞的手腕替他抚脉,当即用银针将他扎成个刺猬。
斐辞的手比想象中瘦弱,这么多年的屈辱不堪忍受了过来,又是用何等的坚韧与其对抗?季璃清算不得医术高明,她没有办法解斐辞身上的毒,或者说这本身不是毒,这样邪门的药,不是她多看些偏门的医书就能破解了的。他说毒门有可以解他这病症的药,或许是真的……
季璃清给他扎了会银针,又开了张药方暂时缓一缓,就不待多留。
“咦?怎么又起雾了?”江飞燕掀开帘子,帐篷外大雾弥天,如同置身蓬莱仙岛,四周云海浮动,唯余自己。
江飞燕回头,刚还在身畔的季璃清不见了!还有帐篷里面的斐辞和皎皎也不见了。
“上次的阵法果然是你布的,为什么?”林潜说的第三个条件,便是这个人需得清楚行进的路线,林潜手中的地图能接触到的不过那么几个人,能怀疑的对象也就那么几人,只是皎皎依旧不是她首要怀疑的对象。
皎皎看着她,神色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没有为什么,我愿意。”
“慕清,你再厉害,也是没用的……”云海浮涌,眼前的皎皎被云雾一遮就消失了踪影。
季璃清闭上眼,迷雾湿浓的气息渐渐清晰如实,脚下寒风缠绕汇丝而过……
戛然而止。
*
寂然的月色倾泻如水,流淌在森然的刑具上,冰冷而华美。黑色是最神秘的色泽,厚重、低沉、冷漠、尊贵,是世间的至暗与力量。
银白的发飘然在空,血红的瞳盛着炽热的岩浆,所有的兴奋与狂热都在积蓄。
季璃清睁开眼,血红的瞳与她的瞳孔完全的重合,里面映着她的眼睛,如玉凝绝的冰湖底,有万千金光游星上升、溃散,绝美一瞬。
“太美了,太美了。”声如哑琴似钝刀锯木,难听至极。
血红的瞳孔退开距离,飘浮的银发像在水中浮起,随意荡漾着姿态。
他在空中飘来飘去,似火山爆发,又如打开了禁锢猛兽的囚笼,猛兽们咆哮着、翻滚着,急不可耐地瞬间倾巢而出,癫狂且痴狂。
季璃清被捆在木架上,双手和脚都被绑着,后颈还插着根类似银针的东西,封了她周身的内力和行动。
眸色清冷,季璃清看着这个肤白如尸的男人,淡淡开口:“上次一见,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男人一听停下兴奋的飘荡,飘着来到季璃清面前,所有银白的发皆飘浮在季璃清周身。
“我?我的名字?”男人绕着季璃清打转,似乎在疑惑,绕了十多圈,他才再度在季璃清面前停下来。“记不得了,他们都叫我银发魔。”
没听过。
大殿没有点灯,借着凉凉月色,黑色墙壁上寒气萧森,全是带着凝固血迹的刑具,经年日久,干涸的血气浓郁得让人窒息,似乎一场场血淋淋的酷刑正在大殿里轮番上演。
大殿外殿宇绵延,蜿蜒得如同巨蟒横卧。毒门殿宇皆是用黑色石头砌成,有一座城那么大,从外面看像极了防御用的城楼,故而被叫黑阎城。
殿门高阔,向里开着,上面雕刻着毒物撕咬吞噬的画面,殿内玉台高座,琉璃珠玑陈列,无论如何看这都不像一个施刑的地方。
“你想做什么?”
“别急,我带你看我的杰作。”银发魔转动绑着季璃清的木架,木架底座有滚轮,很轻易就被他转动,转动之后,季璃清看到眼前是一个高三丈宽一丈的浮雕青铜门,铜门上九条蛇尾纠缠在一起,顺着蛇尾往上,原来是蛇尾人身,那九个人首攀附在青铜门四周,眼中凶光毕现,面目狰狞。
见季璃清注意到这个浮雕,银发魔嘴角浮起一个欣慰而满意的笑,“别急,很快你就会看到了。”
蛇尾纠缠处是个六芒星阵,银发魔将手掌放上去,六芒星闪过红色的光芒,青铜门很快就自两边打开了。银发魔将手掌聚到嘴边,伸出尖细的舌头沉醉地一舔自己掌心的血珠,泻开笑意。“这个门只有六个人的血能打开,或许你会是第七个,呵呵……”
银发魔边笑边推着季璃清进去,银白的发丝浮动在他周身,时不时的顺着季璃清胳膊缠绕上来又离开,像一群小鱼在戏耍。
进了青铜门,他将季璃清转了个方向转回来,又用自己的血按向青铜门一旁的六芒星阵,这时,红色的天蚕丝自四面八方布满殿门口到青铜门的殿内,诡异的妖红流淌着森冷的光芒,不时变动着方位。
银发魔兴奋一笑:“要救你的人,这是第一关。”
青铜门迅速关上,他推着季璃清往前。长长的甬道两旁,幽绿色的火光自蛇头灯座里喷吐出来,蛇眼妖绿。黑色的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森然的暗泽闪烁着蛇鳞般的阴冷。
一直往前行了许久,甬道里传来小孩的歌声,断断续续却又坚持不懈地唱着,空灵而美妙的旋律,带着不谙世事的纯澈和天真无邪的静好。
银发魔在一个石壁前停下,里面的歌声断了,一个奶声奶气地小孩兴奋欢呼道:“父亲!是父亲来看我了么?”
银发魔站立在地,缠绕的发丝全部垂下。“很快你就会看到我的第一个杰作。”说着他按下石壁上的机关,待门开后欣快地将季璃清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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