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连城咬紧了牙关,急促地呼吸着,在初秋微凉的天气里,额前滴下了冷汗。
叶南风当然想要谋反,可是,他要做那只黄雀!
他不知道叶南风或者郑有为是怎么说动对圣帝忠心耿耿的傅殇做了这只无辜的螳螂,或许正如当年的甄相,反正当年的事情,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真相了。
而且傅殇这只螳螂,已经入了仁德宫!
在这最坏的情况发生之前,算算时间,也只有离仁德宫最近的重华宫来得及救援……
应该多谢当年先帝对东华公主的宠爱,将重华宫就设在仁德宫的旁边。
甄连城顾不得与苏挽心说一句话,拔脚就向重华宫狂奔。
苏挽心惊愕地看着如此不顾形象的甄连城,叹息着摇头道:“如今的年轻人,怎么如此性急,须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与殿下培养感情,只能慢慢来的啊……”
傅欢情悠闲地牵着拴着铁链、一脸怨恨的萧恒远,恰恰好就行到了重华宫的门口,遇上了狂奔而来的甄连城。
甄连城看到傅欢情,眼里是止不住的狂喜,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南王要造反,你马上回去,召集护国将军府的府兵,不,不够,去找孟昌,调用兰陵兵马司的人,快!陛下和殿下都有危险!”
傅欢情的脸色难得地凝重起来:“此话当真?!”
“日后我再与你细说,快去,快去!不要走宫门,翻墙,翻墙回去!”甄连城几乎是厉声道。傅殇为螳螂,前脚进来,为了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叶南风必然后脚跟上,坐实了傅殇谋反的罪名。
傅欢情虽是满头雾水,但见甄连城神色认真到几乎已是凄厉的程度,立时便相信了,转身飞奔跃墙而去。
几乎是同时,皇极门也隐隐起了喧嚣,就连在重华宫的门口都可以听到:“贾东风和傅殇反了,我们要勤王救驾!”
甄连城稳了稳心神,看了铁链锁身立在原地的萧恒远一眼,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又向着仁德宫的方向飞奔而去,直到看见行动迟缓,依然伫立在仁德宫门口的苏挽心,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苏姑姑,拜托你,马上带着怀璧郡主到离尘宫。路上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头,一直要把怀璧郡主送到西风殿下的手中!这是为了陛下和殿下!”
苏挽心后退了两步,有些失措,但听到是为了圣帝和贾东风,不及细想,也立刻付诸行动,绕到仁德宫的后殿,抱起尚在熟睡的贾怀璧,匆匆向离尘宫赶去。
“当年,叶欢到底是怎么死的?”傅殇拔出久不出鞘的离殇剑,双眼赤红地瞪着贾漪,剑尖距离贾漪的脖子不及半寸。
“傅殇,你好大的胆子!”贾漪拍案而起,“竟敢挟械质问朕!”
“我再问一遍,”傅殇闭了闭眼,控制手上的力道,“如今我这样进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我只要一个真相,叶欢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与你无关,我自刎谢罪如果,真的是你,我就拉着你一起下黄泉见他!”
“哼!”贾漪上前一步,干脆用自己的脖子直接顶上了离殇剑的剑尖,冷笑一声道,“你心中只有先帝,何曾有过黎桑?我真为她不值!如今你用黎桑倾尽全族之力为你打造的宝剑,对着她最好的朋友,若是她泉下有知……”
“回答我的问题!”傅殇厉声打断了贾漪的话,“若不是为了叶欢,我怎会一路护着你!”
“呵呵……”贾漪讥诮道,“为了先帝,可是先帝心中的人却只有我,你只有傅欢情一个子嗣,先帝却与我生了四个孩子,你觉得,先帝对你的情谊重,还是对我的情意重?不过也谢谢你对先帝的深情厚意,这几年来护着我们孤儿寡母……”
“快来救驾!”门外是叶南风一声爆喝。
随即有破门而入的声音,南王府的数十位亲信府兵将贾漪和傅殇团团围住,数柄雪亮的剑尖指向了傅殇,余下的,则是指向贾漪。
叶南风一脸忧心如焚,对着贾漪跪拜道:“母帝受惊了,请恕儿臣救驾来迟!”
贾漪的目光缓缓从傅殇的身上收回,转而望向叶南风,良久,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我终是小瞧你了。你是怎么知道傅将军对先帝不同寻常的感情的?”
“母亲,”叶南风全身一震,抬起头来,委屈地看着贾漪道:“我一直是最像你的孩子啊!”
“不错的计谋,利用傅将军对先帝不同寻常的感情,诱骗他相信我在先帝的药物中动了手脚,再以勤王之名诬陷贾东风与傅家串通,一并杀了她和傅将军以及傅欢情,至于我,应该是在写下传位于你的诏书后,就病重身亡了吧?”贾漪神色悠闲,瞥了一眼被南王府兵挟持着的簌簌发抖的聂宏辰,似乎只是与叶南风闲话家常一般。
“母亲真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女人!”叶南风仰天大笑,立起身道,“如今我走到这步,都是你和父皇逼的!明明我最擅权谋帝王术,可你们宁愿去扶持叶西风那个耽于儿女情长的懦夫,还有贾东风那个整天只知道捣鼓乱七八糟东西的野丫头!”
“叶西风,我为了让你们看清他的无用,只在民间找了位病弱的绝世美人,在恰当的时机给他看到,让他动情,再让他失去,他就毁了!”
“贾东风,我不过是用了各种法子,集齐了甄连璧的字和画,裱糊在一起,在他大婚前送给了那个蠢丫头。那个蠢丫头果然就上当了,居然就真的干出了夺人夫这种荒唐事,然后还未婚先孕生子,这种人,这种人你居然还允了她改姓,给了她无比的尊崇!凭什么?!我哪里不如叶西风,哪里不如贾东风?”
“所以你是一把好刀,一把磨砺他们的好刀。”贾漪淡然道,“不过,你的作用也就仅限于此了。”
“刀?我就是一把刀?”叶南风仰天长笑,笑得满眼泪花,“母亲,你的比喻可真恰当,你知道你的宝贝女儿叶北风怎么死的吗?人人都说她是自己不小心睡觉翻身窒息而死的,其实,那是我把她翻过去的。我就是一把杀人的刀……可这都是你们逼的,明明我才是你和父皇第一个孩子,为什么你们都不看我?为什么?!”
听到此处,贾漪淡漠的脸终于动容,从牙缝中狠狠挤出了两个字:“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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