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先前听十三难得的人话禁不住自得地一捋扎蓬胡子,及至听到最后一句,他一时止了笑,换上正经神色,只见他放下捋胡子的手,俩大熊掌双双一合,唱道,“南无阿弥陀佛!财乃身外之物,贫僧佛法高深,心中只有佛祖,不知甚么体己!掌管家事打点人情都为尽孝才不得已沾带红尘,说什么赏?什么宝?都是空。”
十三见他大哥装蒜装的十分假模假式不走心,连那三岁黄口小儿都骗不过,他一挑眉,一双桃花眼微微一眯,“大哥说的倒也是,那醉香楼的爱卿姑娘也空,还有那十八街的花姐儿团,还有飘香院,海棠春”
未及他说完就被老大大熊掌捂上了嘴。
“非礼勿言!非礼勿言!”
十三被大熊掌捂上禁不住一皱眉,想起元宵那天被亲情绑架的笑话,他一时触动,甩开老大的熊掌,眼眸一动,一指老大的脑门,“大哥未老先秃,我有一法子,包还您一头乌密薅不掉的烦恼丝,”他把伸直的手指竖起来,“只需付银一百大洋。”
老大闻听一甩腕上的佛珠,“说来听听。”
十三收回手指,一扬下巴,“先给钱。”
老大又是一甩佛珠念,“三弟!你得先说出个一二,我看看靠不靠谱,是不是瞎话?没谱的买卖我可不做!”
十三闻听一笑,“怪道老头子常说你是剁了尾巴的猴,果然精明,”他微微敛睫,“我就说与你听也不怕,取生侧柏叶三两,骨碎七两,秘制后涂搽头皮,饮食忌辛辣油腻刺激之物,一月后必大见其效。”
老大闻听出了点意思,他点点大光头,“哦!原来如此,不过”他一转眼珠,“你方才讲到秘制二字,如何密制?”
十三闻之唇勾的更深,“既是秘制,当然不能轻易示人,想知道?”
老大闻听仰头哈哈哈一笑,“我是那种好学的人吗?”他忽然一收下巴止了笑,“当然想。”
十三一摊手,“一百大洋。”
老大闻言笑意立马凝固在大阔脸上,他呵呵干笑,“呵。。我觉得秃着挺好,凉快又省理发钱,呵呵呵”一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故做正经,“阿弥陀佛,贫僧乃得道高僧,当然该以秃头为准则,”
他说着一指老二,“那烦恼的鬓毛儿要来无用,只有这种修行浅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人才长的结实又多!”
一旁看戏的老二莫名被奚落一番,他抬起苍白的手,先是自得地摸摸自己浓密的乌发,才向老大一点头。
“无量天尊,”他一抬头抛去了谦逊的神色,“你知道个屁!”说完这句就走越过十三直走进了园门,一面还不忘回头指向老大,“秃歪剌,还学人装高人呢!不怕说出去笑破人肚皮呢!”
老大一听追着就要打他个不敬兄长之罪,未想老二脑子灵,身形活,脚步快,卦准。他一早知道老大一撅腚放什么屁,早甩开两条腿直往老头子的上房奔去了。
十三见他那不着调的大哥二哥扯了个淡就一风一火地进了园子,便也要牵小妖女进去,却见此时小妖女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伸出另一只手指向园门上方。
原来小妖女来时忽然瞧见那园门上刻着两个大字便颇来了兴趣,竟一时也没听见三人夹枪带棒的谈话,她一再辨认也不能识得,现下只好抬手拉着十三为她解惑。
此时十三循着她嫩白的手指望去,懂了她的意思不由失笑,“从来没见过你注意这俩字,怎么今天倒瞧见了?”
小妖女见十三打趣自己也不回答,她前几次来时多数是匆匆忙忙还是夜里,哪有闲心去理会什么字?
十三见她还固执地伸着小手,便把他的小手一握,教给她那两个字的念法,“沧浪。”
他充完临时的教书先生,就拉着小妖女进了园子,此时天已渐暗,沧浪园的各类树上挂的灯笼都亮了起来,如千点明珠,尤其那梅树衬着灯火愈发显得花灯相映,十分可爱。
及至进了上房才发现饭桌却摆在老头子的花厅里。
此时来往的差人忙忙碌碌地往里送东西,一时见了十三拉着小妖女都停下身来躬身低头站着。
十三拉着小妖女一进花厅,就见老头子坐在上首,倚着靠枕抽烟袋锅子,老大正在前捧着茶碗,老二正执壶倒茶。
十三叫了声“太爷爷”,老头子抬头瞧了十三一眼,只一頷首,便向小妖女招手,“好孩子,过来。”
小妖女挣脱了十三的手走过去,大眼睛弯成月牙向老头子笑了笑,“老爷爷。”
老头子乐呵呵答应了,又叫差人把牛乳炖燕窝和那糖霜雪冻端上来让小妖女坐在那搭了狐皮的椅子上好生吃。
仨兄弟早各自落了座,此刻呷着那一如既往入口苦涩的武夷茶都默默不说话。
片刻,只听“咳”的一声打破了屋里的平静,却是老头子在上发了话。
“成日家一个个像嘣锅里的豆子,怎么此时都蔫儿了?哑巴了?是嘴里塞了茄子,还是上了嚼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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