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湄面无表情地吃下了这一嘴狗粮,那双眼睛里一瞬间的金光稍纵即逝。
她能预见柳淮生未来的前程,知晓他往后会弃伶从仕,也能预见这位如今还被世家大族所不齿的戏子在十多年后会成为朝堂上的新贵。
可她,预不见萧稚和他的未来。
因为不日后萧稚会出事。
死刑、流放、还是发配教坊司?
在不施加意念的情况下,这双黄金瞳时好时坏,有些人的未来她看得到,有些人却看不到。
她需要迫切地,知道不日后萧家的大难究竟是什么。
阮轻湄半垂下眼睫,用干净的手帕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而后才抬起头来,“虽然我答应了你们不会将今夜之事说出去,但此刻到底是夜深了,柳先生请回吧。”
那柳淮生也是个知道好歹的,冲萧稚安抚性地笑了笑,然后俯身对阮轻湄拜了拜,方才转身离去。
“二姐……”
萧稚的声音里仿佛还带着哭腔。
阮轻湄挥了挥手,“你快回自家院子去吧,免得被人瞧见。”
“好。”
萧稚点了点头,便悄悄离开了。
阮轻湄再次回到屋内后,却是彻底睡不着了。
她从小没有感受过亲情,因为煞星的传言,家里人怕她嫌她;被送去了道观,她起初以为师父是真心对她好的,最后发现自己之所以会遭遇这一切正是她师父设计好的……
十六岁那年下山,就被告知了要替妹妹嫁给祁侯府的消息,而那时的祁家正处于风雨飘摇中……最后她答应了,殚精竭虑扶大厦之将倾,大婚当日,却因那少年含着泪的一句,“对不起,她回来了”而被悔婚。
如果人生就是这样的,那还不如混吃等死有趣。
于是她安安分分入了教坊司,伪装出其貌不扬的模样,她不想含笑陪那些客人,倒不如当一个丫鬟自在。
她原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了,无聊却安稳地直到死。
可是……老天爷就好像故意玩她似的,派来了萧文景……她不得不被那个可恶的男人掣肘。
而如今又遇上了萧家人……明明信誓旦旦说过不会动感情的……可这才几天……为什么她就已经舍不得了呢?
阮轻湄靠坐在床边的底板上,一动不动地仰头看着窗外,面上表情淡漠,教人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如果浮生永远都是这般艰辛,那不如顺着自己点儿。
对着月亮,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浑身却好像是松快了不少,那双素来淡漠的眼睛里越发坚定。
她起身,而后盘腿坐在炕上,炕桌上的杂物都被她清理干净后,她往怀中摸了摸,从颈子上摘下一条红色的挂绳。
那条绳子大概有绣花针粗细,但却能明显看出是很坚固的材质,绳子末端坠了一块拇指盖儿大小的犀角。
阮轻湄抬头,伸手拉开炕床边的帘子,有月色轻轻洒洒地透了进来。
如今离十五还有些日子,那月亮不但不完整,还小得可怜,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缺了一块,不过好在没有阴云遮蔽,月光够亮。
阮轻湄将犀角放在炕桌上能够被月光招到的地方,然后轻轻咬破食指,滴了一滴血在犀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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