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都呆了近月都没收到返程北疆的消息,骁骑营里就有兄弟开始瞎琢磨,说估摸着皇帝老儿这是要升我师父沈大将军的官儿了。
叫他们别乱讲这种没分寸的话,他们倒掰扯得头头是道。
左边凑过来个小兵跟我说:“赵副尉你想啊,北疆能有如今的太平,不全靠顺义将军几年间镇下凉边大大小小的祸乱?皇帝陛下能不提不赏?”
右边又挤过来位镇北军里头的“老油子”,竖起根儿指头神神秘秘指点道:“赏不赏是其次,可圣人这丝毫不急着遣我们回去的样子,难保不是想让沈大将军留/任京师。你们看啊,这次述职也没叫将军他大儿子回来,不就是见沈家大郎差不离有了独当一面的火候,也该到子承父任的时机了么……”
兄弟们说在兴头上,手中长矛都丢在一旁不管了。忽有位机灵的兄弟重重咳了声,大家颇有默契地一拐头,就瞧见我们口中的“沈大将军”正沉着脸朝这边行来。
众人心道不妙,忙重新操起兵器佯装对练,仍未免去被他好一通训骂。我这个做徒弟的自然又被当做轻视军纪的典型,被罚多练了仨时辰。
当晚戌时已过我才到家,沾着床就跟吃了蒙汗药一般倒头便睡,啥也来不及想。
幸好第二日不用去营中,直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抹了把脸找了点东西吃,就窝在院子里看阿银练剑。
阿银这些日子前前后后也问过几回“阿姐你是不是又要离京了”,脸上是瞧不出啥,可我能不晓得吗?他肯定舍不得我走哇。
忽想起“老油子”那番话,竟觉得还真有几丝道理——沈大郎“子承父任”固然不可信,北疆的将领们论资排辈还轮不到他当头做主,可皇帝老儿想让我师父留/任京师,这说法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反正北疆也安稳了,不缺我师父一个。晔帝若有心栽培他,按惯例是得调回京都升一升官儿。
难不成沈家还能再出个太尉?
那师父要真升官儿在京都呆了,我是回北疆还是继续跟着他呢?
我瞅着面前的阿银,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去哪儿,拍拍脑门儿心说得了,胡思乱想顶个屁用,去哪儿又不是我说了算。
到底君心难测呀!
提过兵刃迎上去同阿银对了几剑,我哥突然笑嘻嘻现了身。
我这位长兄名叫赵策,跟我爹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一副文弱书生的做派,在太庙担了个郊社斋郎的闲差,没活儿干时就成天舞文弄墨哄老婆逗儿子的,基本等同于成天舞文弄墨哄老婆逗儿子。
小时候他也在衡州呆过一两年,祖父常常看着他直叹气,说怎么儿子成了老子,生出来的儿子还这么弱不禁风呢。不过好在这位长兄跟嫡母姜氏脾气性子截然相反,待我也算不错。
他凑过来拨开我和阿银的剑,问我要不要去参加三日后的棠园雅集。
雅集?不去不去,那不是你们一群天天口中“文章圣贤,之乎者也”的书袋子聚在一起吟诗作对的集会吗?不去不去。
他笑着解释:“不是阿翦你想的那样,棠园雅集是每年海棠花开时,京都诸多年轻才子才女聚在西郊一同饮佳酿、品佳肴、赏海棠的胜事。文章诗画那些不过是陪衬,再说也不乏投壶射箭一类的消遣,你不是最擅长了吗?”
那听起来不错啊,听说西郊的海棠花还挺好看的,我转了转眼珠子。
“真的不去?宴饮可都是京都名厨准备的,一年仅此一次,去年的锦棠春露酒和蟹肉海棠果我可是回味到现在呢。不带着阿银去见识见识?”
这听起来岂止是不错啊,我真实心动了,阿银倒是一脸毫无兴致,目光中写满了“我吃什么都可以”。
“去年谁来着得了射箭的头筹,赢去一把上好的灵宝弓……”
去去去我去!这谁再不去谁是小狗!
西郊当真是个好去处,棠园里绯红一片灿若云霞,男儿们玉树临风,女儿们人比花娇,美酒佳肴诚不我欺。
雅集上果不其然又瞧见了陆昭允,嗨,这人真是只要京都吃喝玩乐附庸风雅的局子哪哪都有他。
流言的风头早过去了,我俩又隔得老远,倒是相安无事。奈何那宋桃红宋小姐也来了,我总觉得她的眼睛老在我身边绕啊绕,颇有敌意,八成不是我想太多。最后连阿银都来悄悄问我:“阿姐,你跟那位很熟吗?她一直在看你。”
我讪笑说哪有,人家指不定是觉得你好看在看你呢。阿银认真地打量了自己几眼,似乎是确定自己没啥好看的,又大方走到我近前几步,挡住了宋桃红。
另一侧陆昭允刚入集,腿伤好得差不多了,走路挺顺当,一举一动雍然大雅,颇有几分皎皎公子的气韵。这人眉目本就比寻常人生得多情了几分,又总蕴着笑,更显得温润如阳春软玉,竟比身后海棠花还动人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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