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快天明的时候,青水身的痛苦才逐渐褪去,她已是筋疲力尽,在昏睡过去之前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自己面前像是有个人。
而恰巧崔涉未带面具的半张脸的颌骨处落入了她的视线。
她能感受到她一直被人托着,视线里那熟悉的感觉让她一瞬间迷蒙起来。
“岚……岚故。”
她缓缓抬起手,还没触碰到什么便又垂下,而后昏睡过去。
崔涉虽不知她方才口中所说是什么,隐约觉得像是人名,那样子像是在叫他。
那一刻她的眼神是欢欣而安心的,这让崔涉升起了怪异的感觉。
岚故。
可这个名字他毫无印象。
等青水安宁下来,他才找回了自己的情绪。
他将手放在她的头发,将被面的汗水粘住的头发拨到她身后。
“灵力受损,与我有关,”他像是看着青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是吗?”
这是他不知道的事,而这件事好像与他丢失了三千年的那段记忆有关。
想到此处,看着青水苍白的面容,崔涉的心底便是石落静湖,起了声响,久久不能安。
他将已经昏睡的青水抱起放在了床,替她盖好被子便打开门。
那一阵冷涩山风直入骨头,抬眼见到那通天塔瓦光泽,他沉下心来凭着这一天青水走过的路去找寻着他的目的地。
天边已经隐隐有初露的天色,段絮之又是一夜未眠,这些天的事务实在过多,她已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见着新的一天又要开始叹了一口气起身,
正在此时房间明了一夜的烛火颤抖着身躯,她猛一侧头:“谁?”
地脚步声都未见分毫,只听木门咿呀,她顺着那露出的缝隙看着男子的身影缓缓显出原貌。
“你……”段絮之本起了防备之心,一下子楞在原地,“战神?”
“门主安好。”
段絮之对崔涉的出现自然是惊诧万分,她想不出崔涉的来的缘由,也不知是何时来的。略一思忖突然抓住了这些天繁杂事务的古怪处。
“那镯子里的人,是你。”段絮之道。
崔涉闻言,那面具下的脸并未动容,只是点头。
“这么说,您是想来从我这儿打听些什么?”
殿中他二人背对着门皆挺直站着,段絮之缓缓说着,看着那烛火烧尽,灭尽最后一点生机。
“对。”
“神觉得青水古怪?”她心底起了一些涟漪,对着面前的人却总是欲言又止。
“是。”
“何处古怪?”
崔涉淡淡看了她一眼。
何处古怪。
哪里都很古怪。
起初崔涉觉得她胆怯怕事,如今发现却是棉里针,坚硬刺人,伤人伤己。看起来是个闲散小仙,拿着古神器,也有毁己纾难的气魄。
还有说不清的灵力,无法调查的受罚过往。
“战神应该知道,就算真有古怪也不能无故将这些事情告诉您,再者,她又没做什么触犯律令的事,您又何必探个究竟。”
“因为与我有关,”崔涉笃信这件事,他甚至想起了逢荆的古怪,明明逢荆从头至尾也与青水没什么交集,临走之前却让他莫要逼迫她过甚,那么多人都知道却都在隐瞒着,他转头对着段絮之,“你应当知道,至少知道一部分。”
他丢失的记忆很多,其中一段便是凡尘历劫的事。段絮之可以说不知天事,却一定不能说不知人间事。
这朝夕门,本就是协理司命殿所在,这些事情也唯有每一任朝夕门门主知道。
崔涉身有充裕的灵气涌动,段絮之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此刻有多想弄清眼前的事。
“战神也应该知道,就算我知道什么,按照规矩也是一个字也不能说的。”
“你就不怕我逼你。”
“不会,”段絮之笑了笑,她自认不清楚崔涉的为人,但有一点她也清楚,“若是战神真会逼迫人做违背规矩的事,这么多年还会什么都不知道吗?”
崔涉所忘记的,至少在一个地方会有完全的记载,那便是司命殿。
但无论如何,没有天帝许可他也不可能从司命殿获得任何消息。
这么多年司命殿安好,司命星君无虞,段絮之便能从中知道这位战神究竟是个什么性子。
“人间几十载寿数,也能养出通明之人。”崔涉知道她的意思,也知自己是徒劳无功了。
“不过战神若是非得知道,为何不亲自去问问青水呢?”段絮之笑道。
“这话的意思就是,我的猜测没错。”崔涉回首。
“千万年的岁月啊,战神是远比我清明的人,又何必再问我呢?”段絮之双手置在身前,转过身看着日光逐渐从窗纸外透进来,将这冰凉地板变得温热。
清明。
这样的话崔涉是不敢说的。
正是千万年的岁月,才让他变成了一个执念不消的人,人若有遗憾,一碗孟婆汤足以。他若有噩梦,便只能缠绵其中,千年无法摆脱。
“你,”崔涉在踏出段絮之殿门得时候像是自嘲,却又显得平静,“远比天的神仙的通透。”
所谓痴缠纠葛,神通广大,寿数绵长,不过是愈演愈烈。
倒不如段絮之这般,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便断了自己的恩怨,是以现下倒能安稳下来。
他走得不留恋,但段絮之明白他还困在那执念中。
这世哪有什么通透的人,不过是看着别人的事,才能有几分镇定,再照镜自观,也是泪水延绵。
她深吸了口气,振了精神又瞧着朝夕门的一干弟子开始练功,这番才有笑意了她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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