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整个北山,也有两百年未曾经历过这么重的血腥气了。
起初朝夕门的弟子还不敢直接伤了那些被魔气操控的道友,后来眼看着自己门中弟子死伤,春尽也只能咬牙,让门中弟子的刀剑都见了血光。
合光与复香一个在前山一个在后山,本来想着只是一群修道者不该多难对付,没想到那魔气操控着他们,竟比一般的魔界士兵还难对付一些。
这人数众多,她们的动作比之朝夕门弟子更是受限,她们绝不能无辜杀害一个凡人,是以总是无法施出全力。
合光才将面前一个男子撂倒,又看到一个朝夕门的小弟子被一人掐着脖子压在地,赶忙去解救了下来。
那小弟子不是别人,正是峰静,他脸都成了酱紫色,不住咳嗽着,合光拉着他到自己的身后,抵挡着源源不断而来的人。
“朝夕门弟子听令,全部回撤至大殿。”
这突然出现的女声响彻了整个北山,而来源正是段絮之。
虽然并不知道段絮之作何打算,但现下门中弟子与这些人纠缠只会消耗战力,合光和复香便分别带着人回撤。
二人设下结界,只是那些被魔气操控的人轮番而来,能抵挡多少时候自然是不好说。
春尽带着人回到大殿前的时候只看见段絮之一人站在那里,像是一尊石头塑像,面色凝重。
她看见了春尽和一众弟子的狼狈样子,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两百多年前发生在这大殿前的一幕又一幕。
才安生了两百年而已,又是如此场面了。
等到众人都聚集在大殿前,复香和合光相视一眼,又都看着段絮之。
只见她缓缓走到台阶前看着一众弟子,一时竟是如鲠在喉。
终究她还是做得不够,才会又让此般厄运降临在朝夕门。
“众位弟子,老身执掌朝夕门如今是两百零三年,此般状况是这些年里最为危急的时候,”段絮之顿了顿,喉咙不禁发紧,“是我对不起诸位。”
若不是她非得去救那帝星,怎么会给人可乘之机。
“是以今日,我虽罪孽深重,却因忝列门主之位,不得不请求诸位,与我一道血战,守卫此处。”
合光看着一些弟子已经擦起了眼泪,面对生死,总不能让所有人都能坦然释怀。
而后段絮之站在台阶之,举起了手,对着诸位弟子行了个大礼。
“我言此处,并非指朝夕门。你我因天生根骨得有此幸,能够规避人间纷乱在此清修,享天地灵脉福泽。明城规矩不许修道者妄自参与凡间事,是不愿让我们因一己私欲扰乱了世间秩序。但无论是朝夕门还是明城诸位修道者,从来要以苍生为任,如今,亦是如此。”
明城里的人总是会在诸种限制之下在凡间游历,降妖除魔是他们这些人的本分,也是她们护卫人界的方式。
只是他们自以为不参与人间纷争是为凡人福祉,到头来却被人以为是贪生怕死,独享安宁。
段絮之突然伸出手,指向了通天塔的方向。
“如今因妖魔入侵,灵脉封印已毁,半个时辰内,北山就会坍塌。”她在说最后半句话的时候似乎陷入了无力,众人一时也都愣住,而后陷入惊慌。
“那通天塔底下还有世间无数妖邪物,这朝夕门里还有天神赐下的灵宝无数,一旦流落凡间只会引起纷争,所以万望诸位,”段絮之又行了次礼,站在一侧的春尽将她微微颤抖的脸庞收入眼底,“以苍生为念。”
也就是要拼死,护卫住这些不能流落出去的东西。
合光与复香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事情到了这地步早就不是朝夕门或者明城的事了,若是真到了最坏的结果,人界大乱对天界与六界皆是祸事。
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跟着一干弟子便逐渐单膝跪下,将手中的刀剑立在身前。
这样的姿势便是他们在告诉段絮之。
他们答应了。
段絮之一下子闭眼,身形摇晃差点没站稳,而后她又拉起春尽的手。
“此番恶战,我必不能苟活,倘若老身真的出了事,”她紧紧捏着春尽的手,春尽脸颊还带着几滴血,眼睛里也有一层水雾,“朝夕门门主之位便由春尽承继。”
众人对此没有异议,生死还在眼前,一些身后之事就算说出来也并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而春尽的确是现下最好的选择。
“师父……”
春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段絮之打断。
“掌门印鉴就在先烈祠,若我没机会将它亲手交给你,你便自行去取。”段絮之拉过春尽的手,将一个纸条塞进了他手里。
春尽只看了一眼,那里头写的便是找寻到那信物的方法。
而后春尽看着这剩下的弟子,按着目前敌人的进攻形势做下了部署,复香和合光自然不能在此时置身事外,二人便主动提出一道去通天塔周遭,以免那些妖邪物蜂拥而出危害人间。
段絮之最后看了自己诸位弟子一眼,发现少了一个人。
秦舒子不见了。
她现下真的拿不准,秦舒子若是知道李赟长久以来都是在懵逼欺骗她,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而李赟又会怎么对付秦舒子。
眼前要担心的事情太多了,段絮之也只得苦笑,对着春尽最后交代了几句话后便想前去通天塔。
“段门主,别来无恙啊。”
眼下众位弟子已经去到了各自的位置,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嘶哑苍老之间那一抹熟悉让方转身的段絮之顿时滞住了身形。
那黑袍人突然出现,现下整个大殿前便只有段絮之与复香合光三人。
即使根本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段絮之脑海里翻涌着众多的记忆,心头最痛苦的感受被翻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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