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江熹微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紧接着伯阳侯就出现。
他看着江熹微面前胡乱放着的一堆画像,又看看江熹微,此刻江熹微是一身洒金素纱烟罗裙,云髻上只简单的几支珠钗,再除去手腕上的那串珠子,身上更无点缀,这打扮十分规矩,倒把娇艳的人衬得几分端庄,真真挑不出一丝毛病。
伯阳侯审视一样又看了一会,江熹微也看着他,不解:“怎么了,女儿这身打扮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伯阳侯笑道,“倒是有些不像寻常的你了。”
“我做云连熙的时候可不就是这样的吗。”江熹微故意端着驾子一样坐正,下一刻又歪倒,半倚在座位上不羁得很,“不过就是太累了。”
伯阳侯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像是在思忖什么一样,过了一会才说:“等到了京城,这样的话便得收敛了,免得给丞相府惹麻烦。”
江熹微当然知道其中利害关系,断然不敢轻易让人知晓自己曾是云连熙的事,毕竟一个是位极人臣的丞相府的大小姐,一个是富甲一方的伯阳侯府嫡小姐,牵扯两家,偏伯阳侯家里还沾着太后的亲,这两家若是真的有什么大的联系,皇上第一个就要怀疑他们图谋不纯。
帝王生性多疑,大晋帝又非太后所出,因此对伯阳侯府一直都有防范,即便之前十多年里伯阳侯一直在崇州他亦是未曾放心过,现在伯阳侯门庭愈兴,帝王自然更多忌惮,因此才有了这次借着太后思念亲人之名召回的事。
远在鞭长莫及的地方,倒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全。
灵动的双眸也微微沉凝,下一刻又是再弯起,又是一张含笑的脸:“这些年伯阳侯府无意朝堂,早跟官场权势断了,我们不过行商而已,皇上应也不会太为难。”
伯阳侯也点点头,下一刻随手指了指面前案上铺着的一堆画像,问:“那你老实告诉爹,之前你为了担过族内东部的生意,答应一月内筹到一万两黄金和帮铺子完成销量的事,真的处理干净了?”
他看着江熹微,好像不许她撒谎一样:“你那一万两黄金又是怎么弄来的?”
慢慢把画像一张一张整理好,江熹微的动作很慢,好像有什么无法启齿的事情需要借着这个动作酝酿,伯阳侯狐疑地看着她,好一会江熹微一边抚着画像,一边沉重地吐出两个字:“卖身。”
“???!!!”伯阳侯慢慢瞪大了眼,上下打量江熹微之后欲言又止,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其实……你应该是出去骗人了吧?”
“要不然为什么有人高价悬赏找你。”又笃定道,“肯定出卖色相了是不是。”
江熹微:“……”还真是。
可是为什么您一脸“谁又被坑了”的表情?
但是她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继续作伤心痛苦状,微微扶额道:“女儿为了这一万两付出了多少,父亲不必多问,莫要再提那伤心事。”
好像伯阳侯要是再追问下去就是在她伤口上撒盐一样,伯阳侯最是了解她的性子,既然她不愿说他也没有再问,又叮嘱了两句便离了马车。
马车里江熹微单手支颐,百无聊赖似的拿了最上面的一张画像在手里随意看,别说,画得还挺好看的。
“宜嗔宜笑,动静皆可。”一张一张翻下去,每一张都画工精细,这一堆十多张里各种神态都画了个遍,好像生怕抓不到她。
“怎么办,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徐延亭会不会宰了我?”
本来江熹微想的是既然惹不起,那她远远躲着还不行吗,再找个机会偷偷把碧玺珠扔宁王府大门口还给他这事就算是结了,结果等到了京城她才知道,什么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江熹微站在府邸门前欲言又止许久,仰头望着朱漆的匾额许久,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这里确实是伯阳侯府。
“怎么了?”伯阳侯慢慢负手从后面走来,站在江熹微身边,也同样仰头看着匾额,微微露出些笑意说,“这匾额是大儒裘先生亲题的,裘先生一身风骨早已隐世,他的字铁画银钩形如其人,多少人是求不得的。”
他看了身边没什么反应的江熹微一眼,颇有些自豪地又指着匾额说:“这样的匾,天下可一共就两块,咱们伯阳侯府便占了一。”
“哦。”身边不少下人进进出出地搬东西,江熹微就木然地仰着头,木然地应声,木然地问,“那另一块呢?”
“喏。”伯阳侯侧了侧身,随手往对面一指,“在那呢,也是巧合,就在对门宁王府上。”
江熹微没转身,闭了闭眼缓缓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宁王府就在对门,那她以后和徐延亭岂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不敢想象某一天出门一抬眼看到徐延亭,两人大眼瞪小眼,然后他带着人从巷尾追打她到巷头,再从巷子口打回来,想来如此还不能让那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泄愤,还会把她在自家门口给绑了扔进对面的门里给一番毒打,到时候她叫天天不应……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对面的门忽然开了,像是有什么人要出来,听到动静的江熹微后背一僵,也不管对面看没看到自己,下一刻抬着衣袖挡着脸就往自家府里逃了去。
不能让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人抓到!听说他掌管大理寺后里面就没有审不出话的犯人,可见酷刑手段了得,落到他手里被乱棍打死都算轻的了!
看着江熹微一下就跑没影了,好像在避什么豺狼猛兽一样,这和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比起来实在是有些反常了,她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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