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前的规矩,月度会议定于初三日早上,在方家的议事厅中进行。
通常方复明会先与管事们对账,然后收缴账银,而后商定当月的计划,最后一起吃午饭。
方宇略微沉吟一二,而后向方敬业吩咐道:“派人去通知这六位管事,明天开会的地方改在烟柳街的临时办事楼,酉时之前务必到场。”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白金飞闻言,忽然眉头一皱,道:“内弟,这么做似乎有点冒失!”
“方家府邸临江临湖,庭深墙高,建设之初,设计有严密的机关弩箭,只需要把守住大门,丝毫不用担心安危问题,而且设有密道,可守可退。如今府里有十名淬体武者,以及五名内罡境武者坐镇,足以保证安全。”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但在烟柳街,防护力量就弱了许多!”
“尽管那边有将近二十名淬体武者,以及三名内罡境武者,但烟柳街人流杂乱,那处办事楼无关隘可守,无路可退,这点人手对付闹事的客人自然绰绰有余,如果遇到有备而来的人,恐怕就有些危险了。”
“尤其是现在的特殊时期,还是小心些为好!”
最后,白金飞如是说道。
他之前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在烟柳街中扮演的角色是防卫管控,统领护卫小组,业务什么的不归他管辖,也一窍不通。
忽然听到方宇要去烟柳街开会,他吓了一跳。
这太冒险了,云东河和赵家等人,十有八九在外面虎视眈眈!
方宇却摆了摆手,淡然道:“无妨,照我说的做。我一切自有计较。”
“我还是觉得……”白金飞正待劝说。
方敬业却伸手制止了他。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方敬业已意识到,方宇是一个一旦认定某件事,就不会听取反对任何意见的人。
白金飞读懂了方敬业的眼神,突然泄气,只好努了努嘴,放弃了。
“还有,明天让你的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不要特意过来布防。”方宇忽然又下令道。
白金飞和方敬业相视一眼,眼神迷茫,都搞不懂方宇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看到方宇一副不会解释的样子,也不敢多问。
就由得他去吧……
……
初三日,黄昏。
烟柳街的灯火亮了起来,六栋妓楼,高不过三层,却占地宽广,体型墩壮。
每一栋楼的灯火颜色都不一样,交织在一起,五光十色,美轮美奂。
边上有一栋毫不起眼的小矮楼,方宇、方敬业和白金飞一起走入小矮楼中。
三人脸色、心态各有不同。
方敬业表面平静,实际却忧心忡忡,脚步沉重。
白金飞则是警惕的观望着四下,三步一顾,五步一盼。
看到自己安排的人在附近,总算安心不少。
他虽然听方宇的,把护卫都撤了,但也没全听。
让值班的护卫们尽量靠在附近巡逻,以便一旦生事,能及时支援,还叫了本该在轮休的护卫乔装打扮,随时候命。
只有方宇神情淡定从容,脚步自然,仿佛没有任何困难能阻挡他的脚步。
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下,一路过来,发现了不少有待改善的地方。
自然也发现了那些便衣护卫,并未揭穿,反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酉时初一刻,蓝衣苏福友、黄衣陈天桥和紫衣李海涛三人踏着点,姗姗而来。
他们两手空空,进门后分别与方宇和方敬业两人礼节性地打一个招呼,然后挨靠着就座。
三人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谁也没有开口提账本和账银的意思。
这就开始给下马威了吗……方敬业脸色一沉。
他给方宇使了一个眼色,但方宇无动于衷,他也就只能忍住,不好越俎代庖。
但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看见剩下的人来,一直将近酉时正末刻,才有一个青衣杜威赤手而来。
此人直接推门进来,目中无人,连招呼都没有打,径直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然后就双手抱胸,在那闭目养神。
太嚣张了……方敬业看不下去了,附身到方宇耳边,低声道:“要不,我先让他们把账本交上来?”
“还有两个人没来,再等等。”方宇摇头。
你还要等什么啊,别人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现在这个点妓楼全开门营业了,他们肯定在烟柳街的,只是不给你面子不过来而已……方敬业心中充满失望。
他本以为方宇藏有什么底牌,看来是想多了,连自家这些管事都不敢拿捏,谈何向云东河复仇?
底下,蓝衣苏福友、黄衣陈天桥和紫衣李海涛三人相视一眼,脸上隐隐露出笑意。
紫衣李海涛朝着地面伸出大拇指:高估他了,姓杜的如此嚣张,居然屁都不敢放一个!
黄衣陈天桥竖起大拇指:看来赵大公子说的没错,咱们的小少爷可真是个戏精,嘿嘿,且看他等会怎么收场!
蓝衣苏福友伸出两根手指:你们猜白衣钱通宝和红衣王火云还会不会来?
……
时间煎熬般过去,来到了戊时初三刻,然而白衣钱通宝和红衣王火云二人,始终没见踪影。
“好了。看来这次会议,只有在座四位参加了。”方宇脸色微沉,“敬业,把空的椅子搬走。”
随便他怎么闹吧……方敬业心灰意冷,麻木地让仆人把剩下的两张椅子抬了出去。
“很高兴四位能够来参加本次会议。”方宇淡淡道,“时候也不早了,现在就请大家先把上个月的账本交上来。”
蓝衣苏福友,黄衣陈天桥和紫衣李海涛三人面面相觑,而后均看向杜威。
杜威后背压在太师椅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道:“我楼里的账本还没有算出来,等算完之后,我再派人给你送过来。”
“你们的呢?”方宇漫不经心,看向苏、陈、李三人。
“我们也还没有算出来。”苏、陈、李三人异口同声道,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很好……方宇轻轻敲打着的茶几,一字字道:“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带了账本来的,就交上来,没带来的,就回去带过来,还没算好的,现在就回去算。”
顿了顿,他接着道:“总之,一盏茶之内,我要在这张桌子上看见各位的账本!谁要是没有交,那他就不再是烟柳街的人,也不再与我方家有任何关系!”
青衣杜威抬起下巴,用蔑视的目光看着方宇,冷笑道:“方宇少爷,账本还没有算出来,我哪来的账本给你?”
他冷哼一声,“我负责青果楼,在所有妓楼里面,倌人最多、顾客最多、赚钱最多,账数巨大,又有月大月小之分,有时来不及做账也是常有之事!”
见状,蓝衣苏福友也跟着道:“方少,我们这段时间在你家忙里忙外,耽误了许多天,并非我们故意拖延,而是的确没有时间去算哩!”
“苏管事所言极是!”黄衣陈天桥紧接着出言附和。
“我们交不出账本,是情有可原的,而且还是因为你家的缘故!”紫衣李海涛眯起双眼,绵里藏针道:
“可方少一言不合就要把我们这些老人踢出去,丝毫不通融,难道就不怕寒了下面的人心?”
他们一人一句,虽然没有力竭声嘶的怒容,但从容自若谈笑间,却尽显咄咄逼人之态。
方敬业和白金飞都不禁为方宇捏了一把汗,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托词借口,但又找不到反击的破绽,因为老爷的葬丧他们的确来了。
方宇眼底闪过一抹愠怒的神色,看来已经有人帮他们串通一气了!
他对这一幕早有预料,所以昨晚才故意问方敬业,是否有人拉帮结派。
若是不同团伙之间却沆瀣一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有人在背后搞鬼,用脚拇指都能猜到是谁!
不同的是,之前只是猜测,而现在则是完全确定!
方宇缓缓道:“到现在为止,你们已经浪费了半盏茶的时间,还剩下一半。我说了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就一定会给足一盏茶的时间。”
歇了口气,他淡然接着道,“但若是时间到了,还见不到我要的东西。我说了换人,就一定会换人。你们尽管试一试!”
“呵呵……”
杜威嘲笑着,抱胸巍坐不动,不再说话,直接摆出一副‘我就是跟你对着干,看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苏、陈、李三人见状,同样假装没听见,或翘腿,或敲叩茶几,或掰弄手指。
……
很快,半盏茶的功夫就过去了。
方宇神情色一冷,我本想给你们机会,回头是岸,奈何你们不要啊!
“看来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就给你们一个体面点的退场方式!”
说着,方宇向身边一个仆人打了眼色。
仆人随即拿出一迭文书,分发给四位管事。
与此同时,方宇缓缓说道:
“这是为各位准备的告退书契,从今天起,你们退出烟柳街,辞去一切职务,与方家、与烟柳街再无任何瓜葛。”
顿了顿,他接着道:“这些年来,你们除了每个季度分走的红利之外,每个月还领取高额的工钱。”
“工钱我就不计较了,你们之前所投的银子,三天之内我会让人算清,扣掉这些年来你们分走的红利,若是还有剩余,我会差人送到你们的府上。”
最后,方宇轻描淡然说道:“现在,就请各位在上面签名、画押吧。”
只见文书上白纸黑字,早已写好各人的名字、各自负责的妓楼职责,以及声明的内容,并且还用上了“自愿退出”等字眼,贴心得很。
白金飞和方敬业二人瞪大眼睛,相视一眼,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东西?我们竟然丝毫不知道?
两人均在暗地里摇头,这一招太极端了,能够把全部份额收回,自然是好事,但是这些地头蛇会怪怪签字画押吗?
只怕会狗急跳墙!
少爷还是太鲁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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