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辞月听见动静,停下手中的动作,回眸看去,药园里,梗坝上,涂诗穿着黛色薄纱,发上插着两根蝴蝶钗,蝶翅随着身子的动作摇晃着,振翅欲飞。
女子朦胧的黛眉下是一双娇媚的桃花眼,眼尾往上勾着,一颦一笑间,妩媚勾魂,她的眸色乌黑,瞳孔很亮,散发着一股子天真浪漫的气息,眉眼嚣张,当真是个娇妩柔媚的娇娇女。
一直看管着药园的几位药童倏然听见一道娇娇软软的声音响起,听得他们心神俱荡,纷纷抬眸看去,顿时瞠目结舌。
花想容虽入府月余,可走出浅云居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云府大多数人并未亲眼目睹过她的姿容,今日一见,竟惊为天人!
其中,对涂诗仙女般的姿容无丝毫波动,神色淡然如常的云辞月就异常显眼。
云辞月看着渐渐跑到他跟前的涂诗,清秀的脸上扬起一抹一如往常的温润,琉璃般剔透的双眸冷冷清清地看着她,温声说:“容儿怎么来了?”
涂诗的目光越过云辞月精瘦的肩膀,看向他身后晒药草的木架,脸色越发晴朗如云,“我等夫君用晚膳,等了半天却不见夫君的人影,便问过知夏夫君的去向,知晓了夫君一天到晚都守在药园里后,怕夫君饿着,便让小厨房做了些点心给你送过来。”
云辞月似是没料到涂诗会给他送点心,一时间有些恍惚,随即双眸亮起星星点点的光,“容儿有心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外面风大,你放下点心便回浅云居吧,你体虚,仔细被风吹出病来。”
涂诗摇摇头,“无碍,我好着呢。”她转眸四处看了看,眸中兴趣难掩,“再说了,我还是第一次来药园呢,觉得稀奇的很,想到处看看。怎么,夫君想赶我走吗?”
涂诗说到最后,语气已略有不悦,撅嘴瞅着云辞月,倔强中又带有委屈,仿佛只要云辞月敢点头,她便会同他闹腾,哭给他看!
云辞月看着涂诗的眼幽深莫测,经过十多日的相处,他也算略微了解花想容的脾性。外表开朗娇蛮,没心没肺,永远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其实内里冷漠如厮,狡猾毒舌,偶然脱口而出的话与所做之事,让人捉摸不透。
与他相似却不相同。
云辞月笑着摇头,“容儿哪里的话,我只是担心你罢了。既然容儿不愿回去,就在药园转一下吧,可不要跑远了。”
涂诗先是垂眸看了看草席上曝晒的药草,又瞅了瞅木架上分门别类的药草,转了转眸子,走到木架前,背对着木架,笑颜如花地说:“那我就在这儿乖乖等你。”
云辞月深深看了眼涂诗,这个女人今日有些一反常态啊。以她淡漠的性格,与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作风,能给自己送点心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现在竟还愿乖乖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倒要拭目以待花想容此番作为的真实目的。
云辞月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显露山水,只是笑着颔首,便忙事情去了。
涂诗乖巧地站在原地四处眺望,过了会儿深感无趣,又撸起衣摆毫无形象地蹲下,捡起一个小石子掘着微湿的泥土,把身前的地掘出一个小洞。半响后,涂诗深感无趣,扔下小石子,寻了个干净的石头落坐,双手杵着脸颊,看着天那边湛蓝幕布的掩映下,紫橘相交的晚霞,余霞成绮,耀耀而辉,好一副夕阳西下的风景图。
云辞月的视线时不时带过涂诗,却发现她如同一个幼童,或东张西望,或蹲下玩土,或处腮发呆。
晚霞染红了坐在石上的少女,精致的侧脸落着淡淡的红晕,风吹起她的发梢,碎发轻轻荡着,温柔美好,恬静可人,她的倩影被拉的纤长,女孩眼眸清澈,宛若初出尘世,不染纤尘。
云辞月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须臾,又缓缓松开双手,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他想多了。
而后,云辞月不再刻意地监督涂诗,一心一意分拣着药草,直到夜幕降临,只余天边微微的光亮,隐约照亮着药园,才完成云锡之交给他的任务。
接过药童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云辞月的目光扫过涂诗所坐的石头,却见上面空无一人,眉梢微蹙,目光再一转,便看见涂诗负手弯腰站在最外侧的木架旁,兴致勃勃地看着木架上异常乌黑似虫的药草,负在身后的手微动,就要去触摸木架上的药材,却听一声呵斥传来,“别动,那药材有毒,碰上你就没命了!”
涂诗被云辞月突如其来的声吓了一跳,她连忙收回手,转身委屈地撅嘴抱怨,“不碰就不碰嘛,你干嘛凶我?”
云辞月急步上前,皱眉说:“我没有凶你,只是让你不要碰那个药材。”
“那么凶的语气还不是凶我……”涂诗咕哝两句,莫名的生气了,横起眉毛凶巴巴地说:“我好心好意的给你送点心,你却凶我,真是好心没好报。那个点心你自己慢慢吃吧,本小姐不奉陪了,哼!再见!”
话毕,涂诗转身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药童见此,不经腹诽,方才他见花想容给大少爷送点心,还觉得她也并非如传闻中那般任性妄为,自私自利。现下,他真真见识了外界所言的娇气妄为,不可一世的花家二女,是一副如何的做派。
一个与云辞月关系尚可的药童走到他身旁,感叹,“这个花二小姐真是任性啊,说生气就生气,只顾自己,完全不会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云辞月只是宠溺一笑,“小孩子脾性罢了。”
药童闻言,越发觉得花想容不知好歹,这么好的夫婿,竟不懂得珍惜。
云辞月淡淡地笑着,转眸去看涂诗摆放在木架上的食盒,走过去打开盒子,看着里面油腻腻的点心,微微颦眉。
他不喜油荤,甚至可以称得上厌恶,可花想容每次送给他的糕点,都是又油又腻,为了维持宠妻的形象,他不得不象征性的吃一点,之后总得恶心好久。
罢了,不论花想容是否故意为之,他都要同她说说这事,他真的再也吃不下这般油腻的点心了。
那边,涂诗出了药园,抬手从袖兜里拿出几片干枯的叶子,那叶子与平日常见的树叶无二,涂诗凑近闻了闻,便有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涂诗瞬间犹如腾云驾雾般飘飘然。
涂诗敏感地察觉到身体的异样,连忙回过神拿开药草,待阵阵晚风把香味吹散开才觉得好受了些。
涂诗冷眼看向静静地躺在手中的药草,笑的玩味。
今晚她可得早些歇息,明日才能以最佳的状态看一出好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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