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帝尊即位之前的那段时日里,由于魔族与异族大战,魔界政局及其不稳定。身为中务大臣的暨琰——暨兹的兄弟,趁外乱四起之时,上下勾结,一时权盛。为了在帝尊上位之后谋求更多特权,暨琰百日内不停上奏,以辅佐尚且年幼的帝尊为由,建议新立摄政之位。
当时老帝尊心思全赴于如何对抗异界,不希望内乱再起,颇有安抚妥协之意。可当时的帝尊虽然年少,却依然野心勃勃,坚决反对借立摄政之位,日后削弱自己的权力,发誓要除掉暨琰。
于是,帝尊和自己最信任的三弟商议,一起做出一个轻率错误的决定——利用暨琰为当届御魔斗考核官的身份,在比武较量之时找亲信暗杀他。
这件事做的非常成功,暨琰果然在考核之时毫无防备,被其中一考生用法术定身后,击穿了他的后心,当场毙命。但是此事惹怒了暨琰的众亲信大臣,他们硬生逼着身为兄长,却生性软弱的暨兹抬起了逼宫抗议的大旗。
老帝尊一时拿不下众臣,只得妥协,最终决定让帝尊迎娶暨兹的女儿,以联姻维持与暨家的关系,放弃造反的势头。但帝尊宁可领罪受罚也不愿与暨家联姻,向其低头。于是,请命甘愿被放逐流峡,可老帝尊坚决反对,这个他最器重的儿子,因此而放弃帝尊之位。
而帝尊的母后也不忍看帝尊与不爱之人联姻,或是因此丢失权力,所以决意替他顶罪。于是,帝尊母后在众臣面前将罪过全揽于一身,一口咬定是自己派人刺杀了暨琰,并向老帝尊请命,被罚入流峡五百年。
众人之前,百口莫辩。老帝尊只好硬着头皮,痛心疾首的将自己的原配夫人打入流峡。可众臣依旧咄咄逼人,拿出了有人见到帝尊的三弟私下勾结亲信,谋杀暨琰的证据。无奈之下,老帝尊重罚三弟落入人界,没有允许不得回魔族。
至此以后,老帝尊深感暨兹家族是个内忧大患,但迫于朝臣压力和外部形势,只得隐忍。因此,当时封暨兹为太涵,掌管魔界经济大权,等于是给予他更高的权力,对他的家族势力进行安抚。
后来,与异界战乱结束,帝尊即位,政权日渐稳定,但是暨兹的权力对他来说,依旧也是一个心腹大患。
“所以,错误是我犯下的。因我一时轻率,三弟白白蒙冤,母后更是生死未卜,这是我永远解不开的心结。”他神色黯然,那潜藏的愧疚,如海潮退浪之后沦陷的海波,是多年以来,他隐忍的痛。一种既不能发声,也无法愈合的心魔。
听完他的一席话,我心中无限感慨,自古有句话道,降魔者先降自身。他虽贵为帝尊,却因为权势而遭受痛苦折磨。若日后,我找齐了那天启六部,坐上国师之位,我会像他一样吗?
我内心既有同情,又无限感伤,只得劝解道,“你的第一重心魔,来自对你母后和弟弟的亏欠。可虽然错误是你犯下的,这些人因为爱你而为你受责罚,也是希望你能放下眼前的错误好好生活下去,他们一定不会希望看到,你自己带着这种负罪感一直活下去。”
他听了我的话,依然不动声色,心事凝重道,“我心里清楚,心魔并非一日形成,除掉它,也是不可能一气呵成。”
“可是,你的第二重心魔呢?在幻境迷宫里,你杀掉的辰武,一定就是暨兹那个心腹大患。”我推测道。
他默默点点头,“进入流峡之前,我一直将暨兹视为不得不拔的眼中之钉。可刚刚在那幻境里,我想了很久,暨兹本无造反之心,也无魄力。只是那些小人,看在我杀了暨琰而群龙无首之时,才强行推举他上位。对于他和他集团手下之人,我已想到瓦解的对策。”
“那既然此心魔可解,你母亲的心魔为何无解?”我眼神坚定的凝视着他,希望他能正视自己的执念。
他避开我的眼神,仰头望着浅显的月光残影,漫不经心道,“我这心魔不是已被你斩去了吗?”
“不一样。”我不甘心,捧起月光潋滟之下,他那张凌厉分明而深刻的脸庞,强行让他直视我,语重心长道,“她一定还会出现,不管你走到哪里,哪怕不在流峡之中,只在你心里。”
他注视着我,而目光却仿佛早已奔赴千里之外,又仿佛洞穿自己心境的苦海。那眼神中明明灭灭的光影,如朝阳映照下斑驳陆离的海面,又忽似洗不尽的涛山,错综复杂。
我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从第一眼见到帝尊,就发现他有一双让人看不穿心灵的眸子。他可以是高傲孤冷的,也可以是柔情腼腆的,可能若即若离,也可能长久不弃。
这人,我猜不透。
他如同璀璨夺目的明珠,一开始那不可一世那只是他最外层的表象,而接触久了,会为他的和煦温柔所心醉神迷。可无论如何,怎么也无法接近铜墙铁壁的内心。
这样的人,我能相信吗?
正在我望着他的目光,一通胡思乱想之际,他长叹一声,收回了视线。
帝尊轻轻整理好我额前的碎发,目光柔和道,“没错,你说的对。或许我执念太深终成心魔。与其执拗于自己从前做错了什么,不如好好反思如何不再犯,也算是对得起那些因我而负罪的人们。”
见他能想开些,哪怕只是口头之意,我眉头也自觉的舒展开来。深吸一口气,放下双手道,“斩心魔之人,能以无念为宗。你若是真的开化觉悟了,念力也一定会大增。我想,这花杀迷谷,我们总该能过去了吧?”
“我的心魔是解开了,那你呢?”他起身,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那想做大国师的欲念,大概也是越来越深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惊诧,“难不成,你发现我在敖宅...”
“偷了天启六部卷。”他睥睨而视,接过我的话道,“只不过,你偷的那两部,大概不是真的吧。”
我见他眼神狡黠,如同诡计得逞的小孩。我瞬间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泄气道,“难不成你偷梁换柱?我就说,怎么那么容易得手。”
“并非如此,只是我依稀记得,多年前在伏流那里见过此书,和敖霸家里那两部的,可完全不同。”他若有所思的回忆着。
我依然不甘心,“那你怎么确定敖霸的就是假的,伏流公子的就是真的?”
“敖霸是出了名的喜欢人间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他叫人仿制过不下十幅张宗彦的夜宴图,复刻过百篇魏伯勋的书法,你觉得你手上的天启六部会是真的?”
“你们魔界拿着天启六部有用吗?又不会去当什么人间的大国师。”我胸口发闷,负气道。
他凑过来,勾人心魄的眼神套牢我,低声道,“那你想让我帮你找到魔界的那两部吗?”
“什么条件?”我往后退了退,大概猜个八九也知道他定不会轻易给我。
“能出了流峡再说吧。”他拂袖起身,笑道。
“我一拳重重砸在地上,嘴里狠狠憋出几个字,“你耍我啊!”
“好了,快起来吧,别再装脚痛了。”他主动向我伸出手来,作势拉我起身。
我心头一悬,委实泄了气,原来他早就看出来我是装的。此人真是,怎么不懂看破不说破的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古有燕绍国仙道真人魏伯勋,斩断心魔后,修为突飞猛进。他曾著书一部,专讲如何打开心轮以及开悟修道,期间宛如涅槃重生,因而之后身心突变,功法大增,达到不生不死的终极状态。
我却突然担心,若是今日魔族帝尊心开悟解,不论心境或是气脉一定大不同从前,只怕何年何月势必为我人间之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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