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花杀迷谷,天光已然大亮。一路未见风波,除了道路微显崎岖,四下竟是一片静辽。
直至江边,视线豁然开朗。两岸青山秀水,浓荫蔽日。
临江之上,赫然孤单单浮着一红楼画舫,在江水推波之中缓缓摇曳。清风过境,舫檐下悬挂的风铃窸窣作响,惊得几点落蝶扇翅飞离。
见我犹豫着不前,帝尊止步问道,“因何止步?”
我蹙眉,俨然多着些顾虑,“似乎有人刻意设局,在此等着我们赴宴。”
“那又如何,”他一脚稳健踏上画舫,一边道,“倘若真如你所说,有人邀请,何不顺了他的心意?”
我见他并无顾忌,不得已妥协。他稍稍屈身,伸过一只手来,将我拉入画舫。
舫中红毡铺地,偏台放着一排排的盆栽,芳香四溢。内部陈设有茶案蒲团,笔墨画卷。而最引起我注意的,属舫内末端的正中,摆设着的兵器架。
走近观瞧,那架子上端端正正落坐着一把剑鞘镶满红宝石的宝剑。此剑虽未出鞘,靠近它却感到寒气逼人,仿佛靠近了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侠客,凛然之间不怒而自威。
我欲上前抚剑,却被帝尊拦下。
“此剑不可随意自拔!”他赶忙提醒道。
我吓得一缩手,“为何?难道它能杀了我不成?”
他无奈笑道,”你要适当克制自己的好奇,你可知此剑何人造就?”
“看不出来。”我俯下身,背起手来重新仔细打量剑身。
一个看不够,我又侧起身子,在兵器架前足足绕了一周。我虽从未用剑,但这剑造得的确是巧夺天工,极为精妙。
“此剑为人界冶剑大师司徒辰男所铸,为我父王战时所用,之后便消失匿迹了。”
“司徒辰男?”我脑中搜寻此人,“古往今来三大冶剑大师之一。听说他性格向来傲慢,只为当世最出类拔萃的豪杰英雄铸剑。想要他铸剑之人,一定要用新鲜龙血交换。”
“不错,此剑名为承渊破甲,曾浸泡在龙血炼炉中三百余日,之后再用上乘的龙首鳞甲所打磨,因此再强大的护盾也招架不住。不过,”他挑眉道,“承渊破甲一出剑鞘,剑身定要杀人饮血。若没见血,剑气反噬,拔剑之人立即筋脉寸断。”
听他说完,我后退两步,彻底放弃想要拔剑的念头。这虽是宝剑,可戾气过重了些,还是远离些好。想到这儿,我转回身落坐于茶案前。
帘外,湖岸风光旖旎,我们坐着画舫缓缓顺流而下,一派宁静安逸之景。
趁着这来之不易的安稳片刻,我倒思绪放飞开来。我们真的能逃出这流峡吗?这一切,倒会不会是这帝尊早就安排好的?他又为了什么呢?
想想我自幼便因云殿宫内大乱而被迫背井离乡,与父亲游走四方。虽所到之处甚多,却时刻被告诫留神与我攀谈的陌生之人。那些扰乱宫廷的祸乱之人,加之天下纷乱之时的流寇,到处招摇过市,为的就是找遍千氏一族的后裔,而后骗之,杀之。
提防有心人士随时可能会要了我的命,这便是我从小养成的生存之道。因而每日游走之时,心中总怀着十二分的多疑与猜疑。久而久之,累积的心墙重重,也不知如何与人亲近,更少了能真正交流之人。
就如此刻,经历这多番困境,我深知与魔族帝尊关系越走越近,心里自然有些踌躇。越是靠近之人,我越会防着他是否对我别有用心。更何况他乃堂堂魔界至尊,心思与智慧更是异于常人。
帝尊见我心事重重,不经意问道,“心中可有何不解之事?”
我猛地一回神,险些打碎桌案上的一只茶杯,我急忙掩饰道,“并没有。只是觉得,这流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万分恐怖。”
他迅速将那只即将掉落的茶杯接住,又不住感叹道,“比起外界的危机重重,此处的暗藏杀机要更可怕些才对,流峡重在诛心。”他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一串绯红而光泽绚丽的玉石项链,递到我面前,“这个还给你。”
我一愣,这不是我还给他的绯红哭泣吗?
“为何还要给我?”
他不由分说,将我拉过来,渐渐俯下身,将那串视为珍宝的项链重新挂在我的脖颈上。
我还想用手去触碰那绯红哭泣,可是帝尊抬手制止了我。
他摁住我的肩头,看着我的目光温存而有力,他低语道,“今后再不要摘下来,你就当做是定情信物,”随后,他轻轻放下双臂,背过身去朗声补充,“这项链可比你还要珍贵。”
“定情信物?”我诧异万分,这帝尊真是可笑至极,我何时与他定情?又何来的这信物?也不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就硬塞给我。
帘外一时微风四起,在这炎热如浓夏般的气候里,氤氲的气氛逐渐弥散。炽热的风拂过我的脸颊,每一寸被风而亲吻的皮肤如同着了火般,温热而潮红。
他见我不愿收着,又急着换了种方式劝解道,“要不然,就当是辅助你的法器。”
我思索片刻,不再拒绝,“这个缘由倒是有理。自从带上它之后,每当我运功之时,总感觉到它正在激活我的气脉。”
正当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之中,画舫渐被一巨大的阴影所覆盖。那阴影缓慢的挪移,如垂天之翼,正驱赶日照西去,挟万物以覆灭。
这漫于天际的庞然大物究竟是什么?我不禁走到舫槛边缘,挑起画舫帘栊,昂首向天空望去。
只见苍穹之间阴影而过,却未见得任何活物。浩瀚天空万里无云,净得宛如清澈之海,汇聚万流而息。
难道我因多日未好好休息,才看花了眼?我转身移步画舫中央,回忆起那好似遮天的阴霾,心中依旧不解。
“可见得什么?”帝尊侧卧于案,微闭着眼,阳光斜洒在他的肩头,印出他完美的线条轮廓,他闲逸地问道。
我耸耸肩,伏回案前,手掌不自觉支起下颌,却不以为然道,“什么都没有,大概是我眼花了。”
片刻间,他开口道,“你知道自己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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