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胤拉开袖子,手臂上赫然两道长长的刀疤,在肌肤上显得极扭曲可怖,刺得康帝眼眶发疼,抓着第五胤胳膊的手默默用力颤抖,半晌缓道:“你受苦了。”
“”第五胤抿唇不语。
“你是个好的,朕会补偿给你。只是唯有皇位,肖想不得。我第五皇家的祖训不可违啊!”
不知不觉中,康帝竟然苍老了这么多。这场大病,似乎带走了他身上一半的精力,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起来。可却仍然固守着所谓的传承。
可这样的承诺,对于如今的第五胤而言,并不稀罕。
“朕最疼爱的皇儿回来了,朕甚是欣慰。你如今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可有中意的人家?”
第五胤微微晃神,脑海中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张明丽的脸庞。
瞧见他的走神,康帝微微笑起来:“既然如此,过段日子让你母后为你排一个接风洗尘宴,将那位姑娘一并邀来罢。”
“她不”
“就这么说定了。”没有等他拒绝,康帝便一锤定音。许是说得乏了,他揉了揉额头,放第五胤先下去休整,望着第五胤远去的背影,眸中的光芒挣扎幻灭。
回到西林宫。
这里还是老样子,宫人们细心洒扫之下一尘不染,甘兰花丛依旧生机勃勃。第五胤第一时间去到被尘封的院落,亲手将屋子打扫干净,听得容庇的禀报。
“爷,属下方才收到从西边传来的消息,罗伊那边已经替您休整好兵马,随时可供您差遣。”
“知道了。
这一次,我也要凑凑热闹。这大霖,还说不准究竟花落谁家。”
“她呢?”
“二姑娘去学监逛了一趟,现如今护卫已经将二姑娘安全送回虞府了。”
第五胤点点头,重新埋首于一根根地擦拭琴弦。神情专注。
热闹的栾京坊市还是一如往昔的繁杂。天子脚下生活的人们看起来还是一派和气。起码在这里看不到,因为生活所迫而面黄肌瘦嚼着糠腌菜的饥民。
虞七下了马车加快脚步往学监而去。
如果没算错的话,今日是春闱结束的日子,大批考生将会在今日出学监,其中应该也包括柳天宁。
他在来信中特意提到了时间,她打算去学监碰碰运气,毕竟在信中答应为他壮胆。
学监外挤了不少翘首以盼的举人老爷家属。虞七一眼便瞧见了随同其他学子一并走出来的柳天宁。一身朴素的厚布衣,虽说是春季,但据说考场里四面漏风,一床棉被一张木床,翻身吱嘎响,还是穿厚些妥帖防风。
一年半未见,柳天宁似乎更修长了,厚棉服套在他身上都不显臃肿,反倒身形挺拔,面如冠玉。
虞七倒还裹得像个球,毛领子厚锦缎子,肩上还背着宽大的包袱,远远地就瞧见一张红扑扑的脸露在外边。
饶是如此,柳天宁竟然还是在茫茫人群中一眼瞧见了她,扔下前来接他的家中书童,快步朝虞七赶来。
“宝儿!你竟真的赶回来了!我,我”
他止步于离虞七几步之远的地方,似是刻意跟她保持距离,面色激动涨红。
“嗯,我回来了,表、哥。”
小姑娘,啊,不,少女眯起眼笑得如考场里放饭时开门而过的穿堂风。一身明快的桃夭色,衬得眉目处处是出落之后亭亭玉立的颜色。
很久没见,她不介意喊他一声表哥。毕竟这位现如今可是堂堂举人老爷,说不定未来还是进士。幼时的玩闹话不适宜再提。
“嗯嗯嗯嗯。你是特地来寻我的吗?”
“自然是的。你托我娘在信中说的我回复了,自然是要来遵守诺言的。话说回来,你发挥得如何,有没有信心这次能考上进士老爷?我爹娘信里可没少夸你。”
柳天宁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也不清楚。这次题目确实难,实话实话,我也没有把握。不过,我倒也不指望这一次便能中,总归机会还多。”
“那倒是,我相信凭你的学识定然是不成问题的,绝对不会辜负了我向爷求来的国子监的机会!”
“你可是随五殿下一并回来的?”
“嗯嗯。”
“那可有受什么委屈,殿下身份尊贵,定然要求颇多,可有让你觉得不适?若是觉得乏了,不如跟殿下提出辞了,也好让姑母”
虞七笑着打断他:“放心,外界都传殿下生性不羁,其实他可平易近人了。你怎么跟我娘似的,这么会操心!”
柳天宁脸红了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侯在一旁的书童赶来了家里的马车停在二人身旁,朝虞七哈腰点头。
“宝儿,你没有赶车,怕是还没回家罢,若是不嫌弃,不如便坐我的马车罢,我把你送回府中。学监离虞府还有一段距离。”
“也好。那多谢表、哥啦!”虞七眉眼弯弯,踩着马扎便进了车厢里。里面铺了软软舒适的垫子,还有他的书匣。
“不用谢。你坐好,我们走罢。”
柳天宁并未进入车厢之内,反而跟书童一起坐在车沿上,双腿悬空,随着马车启程之后,冷风让他不自觉地瑟缩片刻,但他双眸却晶亮晶亮,眉眼之中竟是雀跃之色。
柳家的马车停在虞府门前。
俏丽的少女下车之后,对车上的少年挥挥手,马车这才重新摇曳着离去。
若不是亲眼所见,此处还是定南道旁的原址,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虞家。门庭扩建,比当初离家之时宽了足足一倍有余。门前的家丁也生得如高梁阔栋般威武。
“站住!你是何人,可有拜帖?”
门前的家丁将她拦下,瞧她穿得极好,脸色便还算尚可。
“我”
虞七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府里传出吵吵嚷嚷的声音。
瞧见一个二十来岁颜色娇嫩的妇人家,领着一个几岁半大的娃娃,掩面向外哭哭啼啼踉跄而来。
他们俩后面追着骂骂咧咧面目可憎的常氏和几个丫鬟婆子。
“你个狐媚子!当着我这个主母的面儿就开始插科打诨,你以为你这姿色还能有几天的艳丽,大爷的心还能在你身上栓几天?还有你这野种,谁知是谁的,来路不正!还妄想入学堂,怎么的,想来分我大房一份家产,做梦吧你!
麽麽,将她们俩给我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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