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默又恨又惊，就要冲出牛圈，却被灵犀再次含泪顶了回去——她明白，现在冲出去，只有死路一条！保持温顺，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牛吃人，这可是第一次发生！你说，有了第一次，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家的牛，会不会也哪一天突然疯掉，要杀人吃人？太可怕了，越想越吓人！”

“天哪，以后还敢不敢养牛了？！”

“防患于未然，我们都把家里的牛早早杀了吧？”

“都把牛杀了，以后谁来犁地？谁来帮我们拉车拉磨？”

羿山大战回来，嫦娥刚缓口气，就听闻了哥哥和侄儿惨死的消息，接着亲眼见到自己养的公牛发疯，活生生踩死了她嫂嫂！一连串的变故，击垮了她的心神，让她抱着嫂嫂的尸身，只是放声痛哭。

“诸位乡亲，牛族与人类定下契约后，一直相安无事。偶尔有牛突然患上疯病，顶撞之下，害人性命，这样的事每隔几年，都会发生，我们也无需大惊小怪。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牛圈的那两头牛走出牛圈，我相信他们是无辜的。”后羿朗声说道。

“你说无辜便无辜了？不行，这事要报官！”常远不想放过牛小默和灵犀，又惧怕后羿的本领，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对，报官报官！”村民们纷纷附和。

3，

清晨，牛青山又变作人的模样，用布包裹住了头上的角，来到集市上，独自散步。

知道了自己随时能够腾云驾雾，又能刀枪不入，牛青山胆气确实壮了不少。

集市东头，有一屠户姓陈，牛青山先到了此处。

看着肉架子上挂的那些牛肉、牛肠、牛头，牛血、牛肝、牛鞭，牛青山手脚冰凉。

“牛肉牛肉，新鲜的牛肉，五文钱一斤喽！”陈屠户把牛青山当作路过的第一个主顾，高声吆喝道。

牛青山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心中怒恨平息三分，张口问道，“你这可卖小牛肉？”

陈屠户脸上一沉，“我这的牛，都是正经来路，从来不卖小牛肉。”

牛青山心生疑问，“正经来路？这话怎么讲？”

“牛族跟人类定下契约，是我们人类的盟友，若非偷来的、抢来的，谁会狠心将自己养的小牛娃卖与他人宰杀？”陈屠户愤愤说道。

“那些被宰杀的小牛娃，都是被贼人偷去、抢去的？”牛青山不信。

“十有八九，绝不会错。”陈屠户肯定地答道。

“既然人类将牛族看作盟友，那为何要在耕牛老去时，杀剐吃肉？”牛青山恨恨问道。

“这人与牛族的契约内容，是牛为人耕田犁地，拉车拉磨，人为牛搭建牛棚安家，远离虎狼之害，然后提供一日三餐。所以，牛老死之后，人们分食其肉，并不能算作违约。”陈屠户答道。

“有用的时候，就利用牛；没用的时候，就吃牛肉，人族就是如此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牛青山愤愤说道，忘了自己此刻是个人的身份。

“牛死后，人不吃牛肉，那将死掉的牛放到哪里？放在山野，会被虎狼吃掉；放在高树之上，会被鹰鹫吃掉；埋在地下，会被蛇鼠蝼蚁吃掉。你说说，如何安置，才会不被吃掉？”陈屠户笑问。

牛青山被这个屠户问得无言以对，心中的堆积的怨怒，却在不知不觉消退。

“牛死后，被人吃肉，看似惨无人道，实则是人牛互度。牛活着能为人类分担脏活累活，死了能够为人类提供食物，对人类的用处，大于其他任何禽兽，正因为如此，人们才家家户户养牛，牛族才从八万年前的几千头，变成了现在的几十万头！牛族的平均寿命，也从八万年前的十五岁，增长到了现在的二十五岁。有用，方是万物存生之道啊。”陈屠户进一步演绎了自己对人牛契约的理解。

“你这番言论，也有偏颇之处。既然死了不管如何安置，都要被其他动物吃掉尸身，你们人类死后，为何不让牛族吃人肉呢？”牛青山一激动，就透漏了自己牛族的身份。

那陈屠户却浑若无闻，笑道，“人离开牛，还能建城立郭，远离虎狼之害；还能耕田犁地，只不过自己苦一点、累一点，也能吃饱穿暖，生存无忧。牛离开了人，回到丛林，能抵挡狮虎狼豺之害吗？能吃得饱暖、住的安稳吗？”

牛青山默然，他经历过丛林捕猎的重重危险，在全家即将饿死时，自己被太上老君拐上兜率宫，自己家人与人族定下契约，这些都历历在目，容不得他强词夺理……

“牛族想要的与人族完全平等，并非行不通。这需要靠牛族自身的修行，等他们强大到自己可以独立面对生命中遇到的一切磨难时，他们才有了与人族完全平等的资格。”陈屠户缓缓说道。

“强大到自己可以独立面对生命中遇到的一切磨难？”牛青山重复着这句话，突然眼睛一亮，“那如果牛族能够修炼到比人族更强大呢？”

“那人遇着牛，牛是吃了人，还是跟人族继续结盟，就要看牛的心情了。”陈屠户呵呵笑道。

牛青山深深地看了陈屠户一眼，扭头向集市西头走去。

那里，还有一个钱屠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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